第77章忘记
临近傍晚父女俩终于修完了小篱笆。
中途谈诗瑜还来看过他们俩,对他们的合作一顿夸,提供了不少的情绪价值。
俞南换回衣服去和他们告别,谈诗瑜劝她:
“这就走了?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走吧?”
俞南只摇头说不必。
眼看劝是劝不动了,谈诗瑜便随她去了。
夫妻俩把她送到门口,看着她走远之后才回了屋子里。
俞南打了一辆车,去了市中心一家她早就看好的花店取花——几天前她就定好了花,一束康乃馨,一束小百合。
取完花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又定了辆车往郊区墓园而去。
司机一看是这地,又看到她怀里抱着两束花,从后视镜里看她:“姑娘,这么晚了一个人去郊区不太安全啊。”
“还好,有守园人。”
以前刚把墓迁过来的那几年,俞南每年都会和俞暮迟去墓园。俞暮迟每次去的时候喜欢给守园人带点东西,让他平时帮忙多注意一下俞南妈妈的碑。
一开始守园人不愿意收他带去的东西,但经不住俞暮迟偏要给,不过他只拿烟之类的东西,其余的坚决不要。
这次俞南也带上了一包烟。但她还不确定守园人是否还是之前的那一位。
“到了姑娘。”
一路颠簸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俞南抱着花下了车,在墓园门口抬头,深吸两口气抬脚往里走。
还好守园人还是以前那一位,只是他似乎没认出俞南的脸,十分公事公办地让她进去了。
俞南还没来得及张嘴问候一下,守园人大叔就扭了脑袋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俞南想着现在就算了,等会儿准备离开的时候再把那包烟给他。
原本以为自己的记忆会很模糊、找不到母亲墓碑的位置,却没想到很轻易便走到了她要找的那块碑。
俞南蹲下来,把两束花一束一束地放在碑前方的地面上。
这块碑很干净,像是经常被人打扫的,但墓碑前方却什么都没有,这说明打扫这块地方的人不是来看墓碑主人的人,而是守园人。
俞南抬手扫去碑上照片里女人脸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微微低垂了眉眼。
爸爸忘记了吗?他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他以前从来都没忘记的。
……
没关系,以后有自己记得就好。
“晚上好。”俞南重新抬起眼眸,轻轻弯起唇角,让脸上充满笑意,“妈妈,好久不见。”
俞南说了很多东西。出国十年的经历,她遇到了什么人,见到了什么事,失去的,拥有的,她把能说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她知道逝去的母亲不会再知道,可又希望母亲能听到这些话。
“总之,我过得很好。”俞南说,“你不用担心我,你也要……好好的。”
——如果有另一个世界的话。
话说得太多,让她的嗓子发哑。俞南轻轻咳嗽两下,理了理地面上的两束花,斜斜靠在了墓碑上,像是靠着人的肩膀。
“妈妈,今天晚上的月亮好亮。”
白日里淅淅沥沥地飘雨,让俞南以为晚上的月亮会被云层笼罩。
雨后的月亮格外好看。
其实坚硬又散发凉意的碑靠着并不舒服,但是俞南却毫不在意,她偏头斜看上面的照片,固执地幻想她正靠着母亲的肩膀。
她还是道了歉,为她十年对这块地方的不闻不问道歉。
但她永远得不到母亲的回答和原谅,即使她知道对方会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温声对她说没关系,却也无法扭转她一丝一毫的遗憾和歉意。
俞南是个懦夫。她为了从谈鹿吟身边逃开而离开谈家、出国十年,而这十年里,她避开的不仅仅只是谈鹿吟,她还避开了俞暮迟、谈诗瑜,甚至于她的母亲。
俞南难以形容那种状态,在国外十年的时间里一到每年这天,她总会守着时间走过,却连一通电话也不敢打出去。
所以是她先放弃的,不怪俞暮迟渐渐忘记这一天。
俞南待了很久,久到她靠碑的那边肩膀冷到麻木的时候她才起身准备离开。
“以后我还会来看你的,妈妈晚安。”
她失神地离开了墓园,记不清怎么打的车了,直到瞳孔凝聚的时候俞南的感知里才有了回去这个概念。
晚间的车都很贵,她盯着不停跳表的数字发呆,突然摸到了外套口袋里那一盒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烟。
“麻烦调一下头。”
“什么?”
俞南坚定地重复:“麻烦调头回去。”
司机虽然不明所以,但顾客至上的理念他自然是懂的,于是在下一个路口处调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