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喊出这两个字之后，她的意识便彻底地消弭了。耳朵边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也许她依旧在深海底下，这样的寂静，便显得格外的深邃。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的意识消失之后，竟然还是能够感知到外界的动静的。她居然在这个时候听到了锦辰的声音。
锦辰并没说什么，她只是听到了浅浅的呼吸声，不知为何，她坚信这人是他。呼吸近在咫尺，接着她的额头忽而一暖，似有人吻在了她的眉宇之上。
她还没来得及想出究竟，忽然便听到一声高呼。
不知什么时候赶到此处的人大约也只有栖玉了，她分明嘱咐过这少年不要来，可看来他显然是没听吩咐，他不光来了，仿佛还看到了不得了的一幕。因为她很快便听到栖玉那声高呼之后喊道，“帝君莫要伤害素禾——！！”
素禾……，她脑子里恍惚了一瞬，觉得她似乎对叫这个名字的人知之甚多。刚想到此处，脑海中的记忆却翻天覆地，仿佛什么要命的回忆朝她的元神中汇聚而来……
锦辰好似揽着她站起了身，她匆忙地想素禾会在什么地方？神识急速震荡，关于素禾的经历却分明透彻许多，在想起素禾来到西海之渊的时候，她陡然明白一件事，她似乎曾在素禾的身体里醒来，甚至以为自己是这个岐山神女……，此时的她，不知回到了自己的身躯里没有？意识变得如此地混乱。
先前那阵魂魄被撕裂的感受只发生在一瞬间，可脑子里的震荡却轰鸣不已。
她觉得瞬息有一道记忆如潮水般奔涌而来……
可随即剧痛的脑门上贴上来一只手，这手落得十分之轻，手掌心亦带着一层清凉的暖意。仿佛在炙热的真火里寻觅到了湖泊，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略微一松，周遭却在顷刻间发生了变故。
她不知这变故跟什么有关，却只听得一阵狼狈的倒地声，水浪轰然，接着响起锦辰的嗓音。她心想自己的感觉果真准确，却又在听到锦辰的声音时忍不住疑惑。
因锦辰说，“西海并非不能容纳一个成魔的女君，只是她何必盯上我的人？”
栖玉仿佛在很远的地方，虚弱的嗓音难以置信。
“这便是你要杀她的理由？”
“素禾……不该死在这里……”
四周的寂静在沉默下如空无一人，唯独锦辰断然地说，“我只是将她的执念留在这里而已，一切都是幻境，真正的岐山神女已经回不来了，你在西海所制造的混乱也将归于沉寂。”
栖玉也许还是听不明白，她却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在第一眼看见锦辰之前，她率先看见了一具身躯。那具身躯却是被一柄长剑穿透，在素禾的身体渐渐羽化消逝之前，锦辰也注意到了她的苏醒。
似乎没想过她会在这个关头醒来，她看见他的眼里闪过一抹短暂的错愕。
“长清……”
这一声喊得平淡，便如同无数次他在她身边轻唤她时一般。
她擡眼久久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脸上浮起一个熟悉的微笑。“师父——”
这一声应过，手中的刀亦是穿过了他的腹部。他原本抱着她，可这时候却缓缓地跪倒在地上，西海之渊确然冷寂，这个时候除了她，也就只有一个受伤的栖玉在远处。然而栖玉亦看清了她的举动，震惊的眼神几乎难以掩盖。
长清摇摇头，她知道这一切或许十分令人匪夷所思，她来到了西海，莫名进入了栖玉的颠倒之境，是锦辰来救的她。若无锦辰，她早就在西海发生变动时便会灰飞烟灭。
即便这个时候，锦辰依旧是为了救她而来。
长清始终不知道为什么栖玉要娶一个素未谋面的蓬莱千金，这件事她一直不曾想明白，直到刚刚醒过来的时候，终是忽然想到了。
栖玉娶东耀，并非是爱她亦或要娶一个与自己身份相配的女子，而是他需要一具纯粹的仙体，来救活这个他曾经心爱的女子素禾……
……素禾成魔许久，然而终究不愿继续为魔下去，可惜沦落苦海无法走出，因而栖玉选择救她。
来的人怕是东耀也好，是她也罢，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栖玉只想完成一个目的，便是让素禾重新成仙。
可惜……
也许没有人能想得到，她前世还有一具躯壳被埋在了西海。若不是如此，兴许素禾已经取代了她，她的元神落在素禾的身躯里，那么素禾自然会在她的身躯里醒来。这一场交换，从她踏入西海的时候便开始了。
长清不知为何突然想通了这些时日的遭遇，她的刀无情地穿过了锦辰的身躯，而后便眼睁睁看着他倒下。
黑衣墨发的神君因失血而愈发显得面容苍白，这样苍白的面容，忽然让她想到了叶岚。
此时他被她刺了一刀，还刺在了要害之上，如若没有人救，便会活生生死去。可即便是快要死去，他竟然也还是那么安然。嘴角甚至微微浮着一缕温雅轻柔的笑。
虽说这笑浅而又浅，可长清还是看得分明。
她想起栖玉眼中的震惊，栖玉或许不认识她，她也不甚在意，挥挥手将栖玉从视线中扫了出去。
有些话，还是当着两人的时候说要好。至少，这真是一句悄悄话。
长清轻叹一声，凝视了一会儿快要死去的男人，心中有点遗憾又有点苦涩，记忆的确非同寻常，在她的前世中，锦辰和她确然大有渊源。
她一直奇怪，为何自己生来就是一个仙胎，天生有仙骨，且还这么有运气被锦辰帝君养大，往后的生涯亦是顺风顺水，无论做什么几乎都会有人给她兜着，好似她便那么好命，飞升成仙这般简单。
直至刚刚，她终于明白了。——原来所有的运气不过是前世的因造就了今生的果。
她低下头，定定地看着锦辰，那么一双清丽无双的眸子，此时此刻也不免浮现出了怒火。
“原来当初便是你将我镇压在海底？！……师父！我尊你敬你，谁曾想你原来却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心，因我成仙便会连累整个西海，你便用我的命来换整个西海的前程？”
此事的确说来话长……当年西海妖魔成祸，锦辰赶来此处，发现了已有人率先平定了妖魔。是个命格非凡的女子，此女有成仙的命数。然而，若她因岐山之劫成仙，岐山乃至整个西海的灵气便也会随之依附在她身上。因她命格非凡，又灭掉许多妖魔，自然得幸存之人信奉。为留住整个西海的灵气命脉，这女子飞升之际，锦辰连同那些被斩灭的妖魔将她镇压在了西海深渊里。
可在锦辰做出这个举动时，她甚至还想着去拜见他。
“听说上界有一位尊神辖理西海，我想见他一面。”那时，她听说锦辰的名字，认为自己也许有机会去拜见他，还与当时的岐山王君商议。可惜等来的，不过是数百年不见天日的时光。
她想，锦辰之所以将她的元神带走，为她塑了一个仙胎，或许是出于怜悯，亦或是同情……，不过最大的可能，应当是他认为他欠了自己一个成仙的机会。
可是……难道这个机会非得由他来给吗？！！
长清怒视着锦辰，她的眼神似乎能够将他这个神仙活活杀死，然而任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离死不远了。
临死之前，锦辰擡了擡手，示意她俯身近些到他身前，他有一句话要同她说。长清深吸了一口气，本不愿再听他的辩白，但却心有奢望，心想锦辰也许会给她一个道歉。她屏气凝息静悄悄凑到锦辰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