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

是他无谓的自尊心给这段关系埋下了地雷。

他不让裴允花钱，所以裴允只好趁家里没人时带他回家。第一次去学校活动室都差点被发现了，何况是去了裴允家那么多次。

裴母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用尖酸刻薄的话语羞辱他，只是很诚恳地跟他诉说了一个母亲的担忧。

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变成同性恋，希望以后能够抱孙子。自己的孩子从来都没有这种倾向，会不会是年轻人将太过深厚的友情，以及对性的好奇错当成爱恋了。

最后，裴母轻轻叹了口气，说如果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她还是会去理解和支持的。

裴母说最后一句话时，夏晏礼听出了勉强，以及一个母亲的心酸。

不是的，这不是在棒打鸳鸯。裴母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扭曲的关系。

裴允终究不喜欢他，裴母也不希望自己儿子身边站着的是一个男的。这场恋爱本来就是他的独角戏。另一场戏开始，他这个多余的人就该退下了。

于是他用诚恳的语气，先跟裴母说了声抱歉。

然后，撕开自己的伤口。

“阿姨，您放心吧。裴允不是同性恋。只有我才是。我们在房间里或者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真正地……做过爱。他不喜欢男的，没办法跟男的做爱。他尝试过，但我觉得这太勉强他了，对彼此都是一种伤害，所以我拒绝了。

我会离开他的。只要一时的热情退却了，他也就会清醒过来。我和他都会清醒过来。”

裴母惊讶地稍稍睁大眼睛，然后露出温柔的笑容：“谢谢你。别担心，不会影响到资助的事的。阿姨本来就很喜欢像你这样的好学生。”

“谢谢了，但我不想接受资助了。”

无谓的自尊心又在作祟。

他在心中跟自己说，就让我再任性一回吧。

裴母很好，但这也改变不了裴母嫌弃他的事实。

他不希望爸妈接受一个嫌弃自己儿子的人的帮助。这让他觉得太委屈自己爸妈了。

在这段畸形的关系里，所有的不适只由他一人咽下就好。

夏晏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脚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似乎每次呼吸都会扯到某个痛处。

摸不着，看不见，但就在那里。

他跟妈妈说中午不需要去谈了，妈妈感到很惊讶，说出了什么事，是他说话冒犯人家了吗。

他刚开口说了个“不”字，鼻子一酸，眼泪就往下掉了。

妈妈慌了，连忙拍着他的后背说没事没事，别人瞧不起自己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不要自己瞧不起自己。

然而这句话却戳中了他隐藏在心底的自卑。

眼泪流得更凶了。

他一直都被人瞧不起。

他可以忍耐，可以努力忽略那种不适感，于是他都没发现，自己的自尊心早就被刺得千疮百孔。

他以为可以谈一场很纯粹的恋爱，但那是不可能的。人就生活在社会的丛林中，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顾呢？

裴母嫌弃他，裴允也嫌弃他。由始至终，他都是多余的。

不被人喜欢的事实如同大石，压在他的心口。他就是太在乎别人的视线了，不能做到不去反复回想裴母眼底的谴责。

裴允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还打电话跟他说自己母亲临时有事，中午不能一起吃饭，但已经安排人去办理了。不过母亲让他提前去外国办理各种手续，不能跟夏晏礼一起去。

夏晏礼嗯了一声。

大概是看到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吧，裴允皱着眉头问道：“你很累吗？昨晚没睡好？”

关心的话语让夏晏礼的心头一阵揪紧。

此时他正坐在床上，双腿曲起，窝在床的一角。

这给他带来安全感，好像任何伤害的尖刺都地抵达不了这里。

他答应了裴母，要离开裴允，那他就该做到。裴母也会安排好，不让他们俩见面。

只是，他很想在最后和裴允再好好谈谈。

他不希望带着任何不清不楚结束掉这段关系。

他记得，他在裴允送的笔记本上写下了“裴允”二字后，又写下了一个逗号，于是两人逐渐有了后续的交往。

而现在，该写上句号了。

“裴允，你……喜欢我吗？”

夏晏礼问得突兀，屏幕里帅气男生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恼。

裴允不是一个会把情爱挂在嘴上的人。那天他告白时，就因为说了一连串的“我喜欢你”，被裴允喊停了。

裴允说得最多的是“我想碰你”“我对你感兴趣”，用欲望和行动来给他爱的错觉，但在他的身体变得更具男性特征后，这种错觉带上了强烈的割裂感。

“……你在家里吧。我去接你，我们当面聊吧。”

裴允没有回答。

这倒也在夏晏礼的预料之中，因为就算裴允能够为了见他一面，坐七八个小时的车，也不能改变裴允对男性不感兴趣的事实。

夏晏礼心想，裴允应该是喜欢自己的性格的，虽然连他都不喜欢。也正因如此，他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