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大师姐3
看封皎扔了避妖石,黎从嘉眼底卷起狂风骤雨,但她低着头,旁人看来更多是受着封皎的委屈。
封皎不理会她,绕过她的时候听见她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师叔,你会后悔的。”语气又缓又冷。
等封皎走出几步,黎从嘉突然转身跪在她身后,大声说:“师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那东西于我来说十分重要,还请师叔归还。”言辞恳切,跪得身形笔直笔直的。
封皎回身看她一脸忍辱负重,只好又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笑嘻嘻地劝她:“从嘉你何必如此,我何时说过不喜欢你了?我最喜欢你了。”语气肉麻,还伸手去扶她。她手指软软的掐人却很疼,她捏着黎从嘉的胳膊强行把她扶起来,附在她脸侧压着声音说:“那就让我见识下你的手段吧,看看我,会不会后悔?”
封皎拍拍她肩膀,努力笑出慈祥温和的意味来,“我与师兄自幼一起长大,你既是师兄唯一的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两个都把你看作是自己的孩子一样,自然迁就宠爱。你有万般错,父母总是能包容你的。”这话气得黎从嘉脸色泛白,袖子里的手攥得直响。
封皎心情倒是好得不得了,“快回去吧,多喝点儿热水,发发汗排排毒,你脸色还有些青呢。”
那日与黎从嘉的对峙大大提升了她的心情值。她急于让黎从嘉露出马脚所以几次三番拿话激她。要说黎从嘉对付她,无非是栽赃陷害,她在殿中大床上打滚心里还有些小期待。
偶尔压到手腕上的龙镯,还能听它哼哼两声。
封皎笑着摸摸它还轻声细语地道歉。
这龙镯像是长在了她手上,再不肯变回原来的样子了。不过某一天偶然发现它遇水会“活”过来一小会儿。
封皎心宽,这些天在镜心门过得很滋润。靖池带了一队人外出猎猛兽,她躲懒,装作“病”一直时好时坏。在这个世界常有仙门组队捕获各类妖兽作为坐骑,等靖池回来的时候,封皎见他带回来一只受了伤的,养在笼子里。
既然养起来,就是有意驯服收为己用。
不过封皎却知道这妖兽这辈子一直未被靖池驯服,还是靖池转世后才收服他作为坐骑。原因在于黎从嘉看到这妖兽后十分喜欢,总想和它亲近,结果被受伤又遭囚禁正处于狂躁状态的它咬伤了手,这妖兽就被靖池下令处罚了。也是它运气好,看管的人没看住叫它跑了。
封皎看这妖兽皱纹满脸,粗厚的皮耷拉得一层叠一层。尤其那嘴巴里戳出来的獠牙,最上头尖利得像是匕首一样,她多看两眼都害怕。不过为了结个善缘,叫它以后能帮帮她,就忍住心里的恐惧跑过去和它交流感情。
这东西厉害着呢,又知恩图报。封皎在夜里偷偷凑近笼子,那妖兽早听见有人过来却不愿意搭理。这几日黎从嘉在它笼子跟前晃悠得让它烦躁,身子蜷着球一样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看着拎着裙子靠过来的封皎,嘴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封皎拿着伤药。刚抓回来的妖兽是碰不得的,脾气都暴躁爱伤人。所以身上的伤也不会有人来治,也想压压它们的性子,让它们学会老实。
封皎小心地抬手把手里内服的伤药抛进笼子,正好轻轻砸在妖兽的大鼻子上。妖兽以为封皎是故意来逗弄它,鼻子里喷出热气,呜呜声更急促起来。
封皎蹲得远远的,压低声音:“吃啊,这是好东西。”等了一会儿见它不识货,继续挪动蹲着靠近笼子,又抬手扔了一颗。她这次抬手幅度大了些,袖子滑到手肘,露出了手腕上的龙镯。
那妖兽本就巨大的眼睛瞪得更骇人,庞大的身子拼命后挪,挤在笼子角落里。还觉得不够,又向后,力道大得撞得笼子直响。
封皎奇怪极了,不由得低头看自己的手腕,晃了一下又看向它,“你……怕这个?”她这一晃荡,分明看到它眼中恐惧更甚。壮着胆子凑到笼子前,露出镯子试探着:“我不伤你,你过来。”
它犹豫了一下,居然很听话地凑近了。
封皎另一只手握着伤药,认真地看着它:“我给你……包扎一下可以吗?”
求着人家让她帮忙包扎,封皎忍不住在心里笑话自己。这分明是仗着提前知道剧情,强行跑来这妖兽面前刷脸了。
凑得近了封皎看得更清楚,面前妖兽那大大的眼皮盖着眼睛,上面居然还长了长长的黑色睫毛。封皎违心地想夸两句,想了半天只觉得……丑萌丑萌的。
而后她隔三差五就跑来和这妖兽聊天,它常没精打采地趴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也不觉得备受冷落,偶尔还能看见靖池路过,让她抓住机会搭两句话,她感受得到靖池对她态度缓和很多。
黎从嘉倒是安分了好几天,封皎心里却觉得不安稳。
果然不久,靖池一脸怒色地来找她。
她这才知道黎从嘉藏了这许多天真是憋足了劲儿要陷害她。黎从嘉偷跑去毒潭后一身狼狈的回来,并且告诉靖池,封皎对她说那天把从她手里夺去的那块避妖石扔进了毒潭,自己听了她的话去找。
控诉完封皎的种种“劣行”,她手里托着那块刻着靖池姓名的石头,一脸的委屈倔强。
黎从嘉发现她从潭底带回来的云珠居然能和她对话。云珠告诉她毒潭毒龙已死,告诉她尽快去寻来龙骨,制成龙骨剑。她急急忙忙跑去找了,结果潭底一片龙鳞都没有,更别说什么骨头了。她失望又疑惑,意外却发现自己那块避妖石就躺在潭底。可能是那天和封皎缠斗,场面混乱,封皎不小心脱了手。
她心思一转,就有了这次陷害封皎的说辞。
靖池对黎从嘉一直都是强压着越界的心思,但见黎从嘉百般忍让骄纵的师妹,这一回又被师妹封皎引得再入毒潭,心疼压过理智跑来替她出头。
封皎听到他的质问气笑了。看他满目冰冷,言语间都是对黎从嘉的信任爱护,只觉得这个人有张熟悉的脸,但感觉上却陌生得很。以往世界并非没有与他针锋相对过,也被他不问缘由地中伤过,但从没有哪一回像这一次,让她觉得面前这个人只是披了张她认得的披,芯子却换了人一样。
她压下心中的不舒服,试着向他解释:“我从未对她说过避妖石被我扔去了毒潭,她这样心口胡诌……”
“封皎。”靖池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你从来都厌恶从嘉的存在,这么多年我顾念你我师兄妹的情谊很少直言。但从嘉对你多番忍让,从不在我面前说你一句坏话。她是我教出来的徒弟,说出的话是真是假我有信心能分辨清楚。”
封皎看他分明是深陷男女之情的盲目信任,难得眼里带了冷意,表情也僵硬起来。心里突然而起的烦躁让她语气很冲,“我不觉得你能分辨清楚。你若是觉得你的徒弟小白花一样善良无辜,不如把她叫来,把对你告的状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我来帮你分拣清楚,哪句是真,哪句又是朝我泼的脏水。”
两人不欢而散。
靖池好些天没来找她。封皎梦里反反复复都是他那双陌生的眼睛,她再睡不着,气得坐起身,把身上的被子团成球用力揉进怀里。
“真是憋屈死了,要是每个世界都这样来一回,我不如直接拉着他殉情了事。轰轰烈烈的也痛快。”她最讨厌男男女女之间的误会纠缠。
她举着胳膊看手上的龙镯,“龙大爷啊龙大爷,你显显神威带走黎从嘉吧。”她仰头躺倒在床上,“世界就清静了。”
不知道多久她才终于睡着,梦里恍惚觉得有东西缠在她身上。有冰凉的触感贴在她脸上,耳侧还有那个嘶哑难听,但是压抑着感情的声音:“皎皎、皎皎……”只是她如同陷在梦魇之中,怎么也无法醒过来。
次日有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门徒跑来告诉她,靖池在镜心门后山深崖口等她,有话对她说。她心里奇怪于靖池不亲自来找她,反而约她出去。后来左想右想,这后山深崖口是两人尚年幼时对练切磋常去的,勉强算是有些美好记忆的“老地方”。她当时还在洗脸,把手浸在水中,腕上龙镯刚入水就又变回小小的毒龙在盆底游来游去,封皎用手指搅和着水,问:“龙大爷,你说我应该赴约吗?”她自言自语:“还是觉得好奇怪啊。”
她念头一闪,莫名想到了黎从嘉。
封皎只身一人去了后山深崖口,此处是风口,再往里是崖底边缘,掉下去就是深渊。
深崖底有个风刀阵法,仙人妖兽掉下去都会被风刀所伤。她有些怕黎从嘉是想在这里了结了自己,不过又觉得她伤害自己反过来冤枉她的可能性更大。这种情况真是太熟悉了,不故意掉个崖都对不起这么好的自然条件,和自己如此上道的独自赴约。
她继续往里头。
深崖边缘就在眼前,她甚至已经能感受到崖底刮上来的风狠厉的力道。她站得离崖边很远,崖上只她一人,她试探着开口:“师兄?”
“师叔如果见到的是我,一定会很失望吧?”封皎身后想起黎从嘉的声音。她回身,见黎从嘉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一步步向她走过来。
封皎心里大呼果然如此,面上却什么也不显,也笑着回她:“从嘉若约我,何不选个好地方?咱们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自然适合去些景致好的。这崖上无桌无椅的,有什么意思呢?”
黎从嘉终于走到她面前,封皎也不避让。她比黎从嘉高一些,居高临下的感觉不要太好。她低着头,“从嘉借师兄的名头约我,是想……再陷害我一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