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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报应到你和儿子身上

我怕报应到你和儿子身上

第二天一大早,乔星曜就顶着小半边脸上还没完全消下去的浅淡巴掌印,老老实实坐在院子的小板凳上,吭哧吭哧地搓洗自己昨天换下来的衣服。

他看上去又是一夜没怎么睡踏实,搓衣服的动作带着疲惫,脑袋一点一点的,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栽进洗衣盆里。

他也不多话,就沉默地找活干,煮好了白水蛋,又拿着小刀刷刷地切了一盘清脆的拌黄瓜摆在桌上。

他做饭比逢煊好吃太多了。

逢煊看着他这副样子,不好再硬赶他,心里也清楚,根本赶不走。

乔星曜的脖子上交错着红痕和暗色的印子,有些是他自己无意识挠出来的,有些是被乡下的蚊虫叮咬后留下的,由浅至深,斑斑驳驳地印在白皙的皮肤上,他自己毫不在意,但那痕迹看着实在有些扎眼,甚至有点吓人。

逢煊将一支药膏扔到他面前的矮桌上,特别强调般地补充了一句:“这是上次衍衍被蚊子咬,用剩下的。”

乔星曜一脸惊喜地捧起那支小小的药膏,左右翻看着,像得了什么宝贝。

擡头瞥见逢煊脸色不太对,连忙说等做好早饭就回车里去补觉。

逢煊过了好半天,才像是随口问起:“你怕黑?”

乔星曜正在盛粥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否认,声音有点发紧:“……没有啊,谁怕黑。我就是觉得在车里睡得不舒服,蜷得慌。”

逢煊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乔星曜说这话时,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视自己。原本正低头乖乖吃饭的衍衍忽然擡起小脑袋,声音清脆:“不是的,父亲明明……”

乔星曜眼疾手快,立刻用手里的勺子舀了一勺温热的粥,轻轻堵住了衍衍的嘴,同时扯着嘴角,挤出一个有点僵硬的笑,学着逢煊平时哄孩子的语气:“宝宝乖,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衍衍嘟了嘟嘴,似乎有点不开心,但还是听话地埋头继续吃饭了。

这天余宸没过来。逢煊觉得有必要把话说清楚,他放下筷子,看着乔星曜:“你别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就随便欺负人。余宸是个正派人,你别把人逼急了。”

乔星曜正拿着纸巾,仔细地给衍衍擦掉嘴角的饭粒。闻言,他拿起一个鸡蛋,在桌面上慢悠悠地滚来滚去,动作细致地将蛋壳一点点剥干净,然后轻轻放到了逢煊的碗里。

他低着头,声音有些含糊,没什么精神似的:“我知道。但他……也值得我费那个劲吗?我要是真心想整治他,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在娱乐圈顺风顺水?”

“再说之前砸他车那事,我赔了钱的。他要是还觉得不满意,改天让他自己去4s店挑一辆,我买单。”

逢煊偏过头看着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表情,就跟看一个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无赖没什么两样。

当初扔支票那副架势,到底是真心赔罪还是存心膈应人,他自己心里难道没点数?

逢煊就知道他是这么个德行,心里那股火气忍不住往上冒,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这么处处咄咄逼人,就不怕哪天遭报应吗?”

乔星曜擡起头看着他,眼神异常认真,认真到几乎让人脊背发毛:“怕啊。”

“所以现在有人给我不痛快,我都尽量忍着,不发作。就算比我派头还大的人扇我左脸,我也能把右脸凑过去。报应落在我头上,是我活该。但我怕……怕报应会绕开我,落到你和儿子身上。”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想起了极其可怕的画面:“那场车祸,逢煊,我真的……吓死了。”

乔星曜那张脸,确实是造物主的偏爱,精致得近乎炫目。有时候,这份过于出色的皮相,甚至会成为一种被轻易原谅的借口。

逢煊被他这番话和眼神钉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有些仓促地移开视线,声音干巴巴的:“……总之,你自己看着办。”

乔星曜好像真打算在这里安家了,没事就找各种活干,要么就陪着衍衍一起做手工风筝。逢煊对他态度依旧不冷不热,而且注意到这两天,乔星曜的手机几乎就没消停过,一直在响。

那么大的一个商业集团,怎么可能放任他这位掌舵人长期耗在这种乡下地方?

要知道,乔星曜以前是没什么耐心的,电话响超过十声没人接,他就能沉下脸来生气。

可现在,他为了给衍衍做一只像样的沙燕风筝,不仅认真画了图纸,还花了一整个下午耐心地削剃竹条。

他手实在有点笨,逢煊看不过去,伸手帮了忙。乔星曜就搬个小凳子坐在他旁边,乖乖地给他递工具。衍衍则拿着画册,在一旁安安静静地涂涂画画。

乔星曜看着手里的竹条,忽然说起他小学时候的事。他说那时也有手工课,要求做风筝,算是家庭作业。

他一个人,对照着说明书,按部就班地完成了一只黑色的风筝。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飞不起来。后来他很生气,直接把那只风筝折断,扔进了垃圾桶。

他说这话时,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真实的茫然。

“记不太清了……我好像还骂了人。”他扯了扯嘴角,带着点自嘲,“总之我从小就这样,一生起气来,脑子就空了,只知道发泄。医生说我这病挺严重的,挺久以前……我根本没当回事,甚至不觉得自己病了。”

因为他脾气向来糟糕,加上后来能让他动怒的人和事越来越少,阈值变得很高。

可逢煊,偏偏就是那个能轻易拨动他最后那根敏感神经的人。

乔星曜还记得初遇时,只觉得这是个看起来有点木讷、没什么特别的beta。

眼高于顶的乔少爷最初是看不上逢煊的。

明明是自己先被那些笨拙的关心戳中软肋,却偏要端着架子,把对方每个无意识的举动都解读成别有用心。

段亦尘说得对,他这样只会把逢煊越推越远,用伤害来挽留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多么可笑。

若再不根治这病态的执念,最后留在身边的,恐怕只剩一具冰冷的躯体。

当听见逢煊对柳玟说出“希望他死”时,乔星曜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气话,但那份脱口而出的决绝,是真的。

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固执很愚蠢,他比谁都清楚,逢煊在他身边只会越来越糟。

可那种蚀骨的恐惧只有他自己懂。逢煊看不上他这个人,更看不上他那些名利堆砌的光环。一旦松手,就是永别。

乔星曜恨自己失控,更恨逢煊让他失控。

乔星曜一直以为自己把心防筑得很牢固,却在逢煊出现的那一刻,就有人从内部打开了城门。嘴上说着“他怎么敢”,心里早已迫不及待地献城投降。

当乔星曜亲口承认“我有病”时,逢煊心里莫名地发堵。

他们一起给衍衍做了风筝,乔星曜握着孩子的小手涂胶水,把裱好的风筝挂在檐下风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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