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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在船的后面有东西跟着了，虽然没看到具体是什么，但海水轰响再也掩盖不住那尖锐的嘶鸣声。谁都想甩掉船后的影子，可是扬满帆，全速前进了三天，就在大家以为成功的时候，那声音又从海底深处穿透出来。

恐惧在一点点扩散。

船太重不够快，马大酉这几天一直在有计划的减轻几艘船的重量，没用的东西能扔的就扔。

“你们之前已经拿了我们的粮食，怎么现在还想抢，再敢过来，我就跟你们拼了。”前面又有冲突发生，已经是今天的第三起了，说话的人看着像是周家的，船上周家的人最多，马大酉有些认不过来。同样周家带的东西也多，自然就成了清理的重点，前面两起冲突，也都是和周家有关。

“这次是扔掉减重，船跑不快，你想让怪物吃掉吗？”说话带头的是朱万顺，领着几个以前跟着一起暴动的农人，这次清理，包括之前的收缴，还是他们最积极。

“我看怪物还没来，先被你们这些农人害死了。”

“你也别农人农人的喊了，现在大家都在船上，你这大族，又能怎样？”

“他娘的，早晚把这几条链子砍了，和你们分开，各过各的，谁能逃出去就看谁的命更硬……”

马大酉没有再听下去，径直离开，后面的事情怎么处理，他懒得管。想要分船的意思，马大酉知道，这不是个别人的想法，很多都想要解开那几条铁链子，尤其是大族的人，最近很不安生，似乎有人在联合着什么。难道是李大海？看来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但现在有件更麻烦的事情。

马大酉来的船尾，有点意外，卡米拉正骑在那匹黑马上，在甲板走动着。

马大酉已经有好几天没看到卡米拉了，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脸上有些浮肿，被海风吹的发红，挺着个夸张的大肚子，行动有点笨拙，但对于过几天就要生了的人来说，还算是利落。马大酉之前听说过卡米拉怀孕的事，但一直不太相信，直到她肚子一天天变大，才意识到这竟然是真的。

马大酉看着骑在马背上的卡米拉，一直没开口，就这样一直想了很久，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最后实在忍不住，直接说道：“我们需要把马扔到海里。”

卡米拉似乎没有听到。

马大酉重复了一遍。

卡米拉转过头，像是不认识马大酉一样。

“那怪物对马感兴趣，是马把它给引过来的。”这并不是马大酉随意说的，他曾经注意到，每次马叫的时候，海里也会跟着嘶鸣，“再说马这么重，也让船根本跑不快，必须把马……”

“不可能。”卡米拉打断马大酉的话。

“现在海里那东西越来越近，我们迟早会被追上。”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到时候被追上，别说马了，就连你、你自己的孩子，谁都保不住！”

“把那土给扔了。”卡米拉跳下马，想要离开。

“什么？”马大酉没有反应过来。

“把船上的土扔了，那才是最重的。”卡米拉边走边说。

“不行！绝对不行。土地是根本，没了土地，我们活不下去。”马大酉追了上去。

“你不是说我是真神吗？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卡米拉嘲讽道，“你不想扔也无所谓，我就以神的指示，直接让那些信徒们扔掉，你能拦得住？”

马大酉愣在原地，看着卡米拉渐渐远去的背影，一股热气直冲脑门。

“你怎么会这么讨厌土地啊？就因为它被人血浇过？”马大酉声音不大，似乎只能他自己听到。

“因为人血，你不吃麦子，我顺着你的意思，扔了喂鱼。如今连这点土你都想扔了。”马大酉声音加大，卡米拉也停了下来。

“他娘的，人血算什么？饿的时候，人肉你也得吃。麦子就因为喝了点血，就被扔掉，那人吃了人肉，是不是也都该死啊。”马大酉声音更大了。

“别说了。”卡米拉小声说道。

“我偏要说，我一定要跟你仔细说说。你看看这船上的人，谁没吃过人肉。饥荒没粮食，饿肚子死人的时候，怎么度过去的，光靠血水养麦子那可来不及，沥干血水的肉干就摆在面前怎么可能浪费。在土地庙的地窖，当时你也看到了，那个石柱，就是用来磨肉粉的。其实大家都知道自己吃的黑色糊糊里掺的是肉粉，那黑乎乎的血腥味，谁不清楚，但谁也不愿意说……”

“别说了……”卡米拉近乎哀求，想要打断马大酉。

“从几年前李家举行祭祀开始，那石磨就没停过，要不是那人肉，你们谁都活不下去。当然也多亏了你，才会有这么多死人。你父亲的尸体……”

“别说了！”卡米拉怒吼道，声音响彻海面，拳头已经落在马大酉的脸上，“我让你别说了！”

黑马暴躁起来，不停的踏着船板，海里的怪物也发出低沉的嘶鸣。

马大酉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默然看着卡米拉，她眼神里的愤怒已经掩盖不住深处的恐惧。

“看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在回去的路上，马大酉一直想着，“要不要再换个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