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表哥是唯一一个知道她还活着,且是以姜姝身份活着的人。

许是怕她触景伤情，表哥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故意对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愉快的笑意。

江绾看着表哥眼底泛红却不自知的模样,眼泪险些又要溢出来。

她急忙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唇语唤了声，“表哥。”

一家人都在这里,若非是这漫天遍地的飞雪,让人不由还以为回到了江南。

只除了她的小侄女儿。

沈玦捏了捏江绾的手，唤回她的深智，“姝儿,本王恰好想起来，本王的手炉忘在了马车上,能否劳烦姝儿帮本王取来？”

江绾怔了一瞬，对上沈玦清明的目光，轻轻点头，“好。”

其余人拥簇着沈玦往进走，江绾回看他们一眼，独自回到了马车上。

刚一上去，她便再也忍不住泪水，趴在榻上捂着嘴，小声呜咽出声。

她从那年回京后,只在有一年过年回去见过母亲外祖他们，之后江家出事，一连串的打击让她猝不及防,直到她“畏罪自焚”都始终没机会再见他们一面。

外祖父和外祖母老了，母亲原本养尊处优的手上满是冻疮留下的痕迹。

表哥虽然不说,却要负担起一家的重担，明显憔悴了不少。

而最让她难过的还是看到表嫂那样，经历流放后紧接着又是丧子之痛。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表嫂从从前娇花一样娇滴滴的姑娘，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曾经眼里明亮的光也蒙了一层雾霭。

江绾听谢舒禹提及过，江家刚出事还没流放的时候，表哥曾不止一次给表嫂写过和离书，但每次都被表嫂不是撕了就是烧了。

江绾不知道小侄女儿死后，表嫂有没有后悔当初自己不应该固执己见，应该趁早带着小侄女儿和表哥和离。

但无论有没有后悔过，他们一定都很难过。

江绾隐忍着哭了良久，才渐渐平复下来，心中也没那么堵了。

她擦了擦眼泪，又对着马车中的镜子重新擦了一层胭脂，这才重新朝马车外走去。

刚下马车，就见表哥站在距离马车不远的地方，负手来回踱着步，似在犹豫。

江绾脚步一顿，敛了神色上前，“表哥。”

她的嗓音还带着一点儿哭过后的沙哑，她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接着道：

“你怎么在这里？”

“昭王让我来帮他的小厮停一下马车。”

江绾的表哥宋祁玉简单解释了一下，又朝四周看了一圈，见没人，忙将江绾拉到马车后面，上上下下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

“瘦了。”

宋祁玉这两个字险些又让江绾掉下泪来。

宋祁玉急忙换了话题，“这次你与昭王来，听说有了线索？”

“嗯。”

江绾压了压喉间的涩意，将最近一段时间他们的发现一五一十对宋祁玉说了出来。

宋祁玉略一沉吟，“如今这陈三礼是关键，但依着昭王的性子，定然不会贸然将人交出去，也许会徐徐图之，待到沈谏和沈奕斗得两败俱伤时再出手。”

表哥说的正是江绾所顾虑的。

见她沉默着没说话，宋祁玉叮嘱江绾，“表妹一切让昭王在前方顶着，你切不可操之过急，无论如何，一定要保重自己，以自己的安危为第一，我们在这里有赵小将军的照拂，过得还可以。”

江绾本想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宋祁玉，但听他这番说，她张了张嘴，最后犹豫了一下，只乖顺地道了个“好”字。

两人说完，宋祁玉又细细打量江绾一番，红着眼眶语气却宽慰，“只要活着就好，只要我们的绾绾活着就好。”

他也不是第一时间知道江绾还活着的。

年初江绾回京后，过了两个月，她才让谢舒禹告诉表哥她还活着，即便如此，她也三令五申不能让他将此事告知给任何人。

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身体每况愈下这件事情。

两人又紧着时间说了几句，一前一后回了房间里。

许是沈玦在，房间里的地龙烧得格外暖和，甫一进去便感觉到一阵温暖的香气扑面而来。

江绾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因着是赵识燕曾经布置的宅子，所以一应家具物件倒是看着还齐全，只是兴许是别人的东西，母亲他们都没怎么动过。

招待沈玦的茶杯是上好的白玉茶盏，而他们自己面前摆的则是最最普通的瓷杯，其中一个瓷杯还缺了角。

江绾进去，将从马车上拿的手炉递到沈玦手中，而后安静站在他身后，听他们闲聊。

从前在江南时，因着江绾的关系，沈玦与母亲和外祖他们一家关系也算十分亲近，这次几人倒也没有特别生分。

沈玦问了问他们在邺城的生活如何，又聊了聊近来做的活计，聊到最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曾经江南的生活和江绾身上。

沈玦下意识向后靠去，身子侧向江绾一方。

江绾看见自己母亲用帕子拭了拭眼角，似是怕在昭王面前失态一般，起身说想起灶上烧着水要去看看。

江绾的外祖父看着江绾母亲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长叹一声，声音都苍老了些，“王爷莫要见怪，语凝也是想起了绾绾，她……一直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