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1
孟昀舟不说话,连讽刺都没有,那就是气急了。
他大步在前头走,长腿一跨之间陶挚要走两步去追。大概孟昀舟走了五百多步陶挚走了一千多步的时候,孟昀舟在无人的小巷里停下,转头,摘了墨镜:“陶挚,宁愿在这儿窝着,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是吗?”
隔着口罩,声音有些模糊,也或者是他的嗓音有些模糊,而用口罩遮掩。
“我在门外看了你半个小时。”
“看你抽烟,看你玩游戏,看你跟老板聊天,看你给他电影票,看你和他笑。”
“陶挚,你好久没对我笑了。”
“不是上班那种笑,是你对网吧老板的那种笑。”
“你谢他什么?谢他给你地方躲着我,谢他让你不用强颜欢笑?”
“陶挚,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对我?”
他说话的时候陶挚一直低着头,听他用那种心碎的语气说自己的名字,心口痛得像被人用锥子钻,钻一圈又一圈,要把他的心脏钻空。
在眼泪要落下来的时候陶挚把头埋得更低,看眼泪滴在地上落出水渍,他用力闭紧眼把眼周挂着的眼泪挤出去,然后抬起头,没有到仰视着和孟昀舟对视的地步,就这样平视着,正好看到他的脖子,他一穿毛呢制品就过敏的脖子。
“是我错,全部都是我。”
孟昀舟有很不好的感觉。
“我就是个灾星,我就是个错误,我没有存在的价值。但是你不一样,你有梦想,你花了十多年到今天,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你要紧紧拿在手里。”
“所以你让我走吧,舅舅,我走了,你就好了。”
“舅舅,那是你的梦想,你就要去实现!我啊?我没事哈哈哈哈,我有很多梦想!”
“你当演员,我就给你当助理。”
“你当导演,我就给你打场记板。”
“群演怎么了?你当群演,我就帮你买盒饭,群演就不能有助理了?”
那时候他是这样说的,而现在他说你让我走吧。
孟昀舟有时候觉着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出戏,嬉笑怒骂风花雪月的都是戏,自己一个戏里的人,追着那么一个梦,追着追着到头来,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他心硬,但再硬的心也会痛,只是他更会演,声音就不那么脆弱。
“你不是有很多个梦想吗?你现在的梦想是什么?是离开我?”
孟昀舟气急反而冷静,语气很平淡,除了正常的陈述疑问,听不出额外的感情。
“让我走吧。”陶挚仰起头,像恍然见到太阳一样躲避着,但还是看着他,孟昀舟觉得陶挚像是在记忆。记住他的脸,记住他这个人,为离开他做准备。
“想走?”
两个字落下来,像断头台上的铡刀,又猛又残酷。
“那你只有盼着我早走几年,说不定你还能早一点自由。”
“不然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你就别想离开我。”
他的动作也像铡刀一样利落,他搂着陶挚手臂用力,半抱半夹地把他带离地面。他的车就停在网吧门口、陶挚的车旁边。他打开后座的门把人扔上去,自己也坐上去。
说过那两句话之后他始终一言不发。砸上车门,他张开手指按在陶挚后脑上,把他的脸按进坐垫里,然后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稍微调整了一下,咔嗒一声,卡在陶挚脖子上。
是个颈环。严丝合缝地卡在脖子上,像多了一层皮肤。
“本来只有手机上那个定位,但是你不乖。”
“这上头有密码,只有我能打开,别白费力气。”
陶挚沉默地靠着抱枕,除了呼吸的起伏和因为这个姿势心跳引起的身体的抖动,没有任何反应。
孟昀舟从衣袋里拿出一个蓝色天鹅绒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钻石耳钉,然后捏着陶挚左侧耳垂,对着已经愈合只剩一条小缝的耳洞扎进去。
“呜!”
孟昀舟手下感受到他的疼痛,微微闭了一下眼。
“疼就对了,记住今天的疼,这是舅舅的惩罚。”
孟昀舟用棉花擦掉他耳朵上的血,然后塞住耳钉那一头。
“只有我可以摘掉它,明白吗?”
“点头。”
陶挚沉默着,孟昀舟就等着。等了好几十秒,陶挚轻轻点了一下头。
孟昀舟面无表情地摸摸他的后脑勺。
“乖。”
很安静,孟昀舟没有松手,强迫陶挚以这个姿势沉默。
好像只有这一刻,只有他这样怪异地按着他,他们才不是可笑的舟哥和助理小陶。
“当当当。”
“当当当。”
车窗被人锲而不舍地敲着,孟昀舟看着陶挚的后脑勺发呆,心想他们俩就这么不应该吗?没杀没抢没犯法的,就这么不应该,就这么短暂的安静的共处,都不可以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