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皇兄 - 牡丹譬如昨夜死 - 眠花暗水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我与皇兄

我与皇兄

喻兰江在京城驻留的时间不多,也许是旧案重提,她和老皇帝一直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和谐,互不打扰,但也各怀鬼胎。

萧谛听这些日子为龙城将军一案忙前忙后,明里暗里都搜罗了一圈,发现凡事与此有所牵连的线索,都被人断的一干二净。

外加她只是暗地里获得了大帅的许可,有私章在手,稍微行事便利了些。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出能给罪寇祸首定罪的证据。萧谛听坐在一堆卷宗中思虑许久,忽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龙城是否叛变还未可知,京城这边就羁押了他一家老小,不问缘由当街斩首,这案子当年的负责人虽已辞官。但没记错的话,那人应当是太子党。

这事如果由皇帝授意,交于太子执行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思及此处,萧谛听当机立断,唤来外头守着的春燕,一整衣衫,语气格外严肃:“春燕备礼,我要登门拜访东宫。”

春燕提着裙摆小步移进来,晃荡着脑袋以为自己没听清殿下的安排,福礼询问道:“殿下要去东宫?”

“对,就是东宫……”萧谛听掀起眼皮看向她,“有何不妥吗?”

谁人都知太子与公主不和,二位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但关系一直都非常紧张。公主突然说要拜访自己皇兄,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春燕眼皮跳个不停,但还是依言照办。

东宫的朱漆宫门缓缓敞开,寒气裹挟着庭院里未化的残雪扑面而来。

萧谛听拢了拢素色宫装的衣襟,踩着青石板路上的薄冰拾级而上,跟着引路太监往里走。

九曲回廊绕得人眼花缭乱,廊下挂着的宫灯被寒风刮得左右摇晃,昏黄的光线下,飞檐翘角的影子投在地上,像是张牙舞爪的鬼魅。

萧谛听四下张望,心里暗暗嘲讽自己便宜亲哥的品味真不怎么样。

引路太监一路脚步匆匆,神色透着几分不耐,直到回廊尽头,才停下脚步躬身道:“殿下,太子爷在前面凉亭等着呢,奴才就送到这儿了。”

萧谛听擡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湖心凉亭里,萧奕隅身着玄色锦袍,独自倚着栏杆站着,手里把盘子一串佛珠,孤零零地望着远处高墙。

这是她头一次瞧见太子这副德行,此人性格速来刻薄,无论现实还是梦中都叫人烦的牙痒痒。

她迈步走上通往凉亭的石桥,桥面覆着一层薄霜,走起来格外湿滑。

“皇兄。”她在凉亭外站定,语气平静无波。

萧奕隅缓缓转过身,狭长的眼眸里满是讥讽,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稀客啊,皇妹不在你那寝殿养伤,跑到东宫来做什么?莫不是觉得前些日子在太和殿遭的罪还不够,想来再讨些?”

他的话里话外都刺得人骨头生疼。

萧谛听闻着他熟悉的语气就恼火,但她不为所动,径直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倚着栏杆,目光望向结冰的湖面:“皇兄说笑了,我今日来,是想问一件事。”

“哦?”萧奕隅斜眼看她,语气愈发阴阳怪气,“你这大忙人还有事要问我?我倒要听听,是什么事值得你屈尊降贵跑我这东宫一趟。”

“五年前,龙城将军一案。”萧谛听转头看向他,状似寻常兄妹般闲谈,语调不变,“当年他驻守居雁山,粮草断绝三月,随后被指叛国投胡,他的家人在京城被当街斩首,此事,皇兄可还记得?”

萧奕隅把玩珠串的手一顿,随即他很快反应过来,继续盘着珠子,保持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顺口回她:“记得,此事早已尘埃落地……怎得,差事落到了你头上?”

“托诸位的福,此事苦难重重,不过很快就能交到我手上。”眼看萧奕隅嘴里讲不出好话,萧谛听耐心也一一耗尽,“我只是怀疑,这案子是否有你和父皇的手笔……”

她话音未落,萧奕隅脸上的讥讽却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快速四下张望了一圈,确认凉亭周围并无他人,才压低声音,厉声喝止:“简直放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皇兄心里清楚。”萧谛听捕捉到他的慌乱,心头愈发笃定,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当年负责此案的官员是太子党羽,若无皇兄授意,他敢如此草率地处决一位功臣的家人?皇兄,你在害怕什么?”

她的手指很凉,力道却大得惊人,攥得萧奕隅手腕生疼。到底是有生理差距,萧奕隅眉头紧锁,用力挣开她的手,后退半步拉开距离,神色晦暗不明:“此事与我无关,是朝廷的判决,是父皇的旨意,你休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父皇的旨意?”萧谛听哂笑一声,眼底满是不屑,“若真是父皇的旨意,皇兄为何不敢坦然承认?龙城将军战功赫赫,若非有人从中作梗,断了他的后路,他怎会走到投胡这一步?”

“够了!”萧奕隅低喝一声,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此事早已尘埃落定,龙城将军是叛国逆贼,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如何不客气?”萧谛听往前逼近一步,气势丝毫不输,“皇兄能如何不客气?像对待云描那样,找个替罪羊草草了结?还是像在太和殿那样,给我扣个妖祟附身的罪名,再打一顿鞭子?”

她的话戳中了萧奕隅的痛处,他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又青一阵白一阵,忽而他像想通了某到关窍,愣神片刻,就快速冷静下来:“你今日匆忙赶来,靠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来敲打孤,莫不是真疯了。”

听着熟悉的语气,萧谛听心里暗暗腹诽不愧是太子,短暂的失态后就能快速盘清自己的意图。

今日是她嚣张了,当着太子的面,没有证据全是猜测,逼他以为自己信誓旦旦证据在手,诈一下他的反应来确认自己的推测方向没错。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然应该点到为止。

萧谛听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圈,目光太过灼热,看得萧奕隅浑身不自在。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有些发紧:“翅膀硬了是不一样……随你便,你想查便查,只是我提醒你,有些浑水,蹚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萧谛听看着他僵硬的背影,颅内灵光一闪,太子三番五次出言提醒自己,与先前对自己的痛下杀手的手腕完全不同。

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多谢皇兄提醒。”她缓缓转身,迈步走出凉亭,“不过,我向来喜欢蹚浑水,淮州粮草案,皇兄不就见识过我的手段了么?”

寒风卷着她的话音,飘落在空旷的庭院里。

“不谈这个,我只问你一句,你与那裴闻津何时这般熟稔,父皇前些日子都向我问起……”

“那皇兄又是如何替我作答的?”萧谛听哂笑着把问题踢回来。

萧奕隅被她哽到,气不打一处来,不耐烦地一挥衣袖:“滚远些,我瞧着晦气。”

萧谛听像没听到他的刻薄话,恭敬地向他行礼,然后忙不叠地滚了。

萧奕隅站在凉亭中,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拳头紧紧攥起,愣愣地瞧着她的身形消失在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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