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 - 牡丹譬如昨夜死 - 眠花暗水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女帝

女帝

萧谛听踩着未干的露水踏入殿门时,空气混着檀香与龙涎香,刺鼻难闻,惹人厌烦。

百官分列两侧,神色肃穆如铁,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有鄙夷,有惊惧,还有几分看好戏的漠然。

老皇帝斜倚在龙椅上,脸色比殿外的寒冰更沉,指尖叩着扶手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里敲得人心头发紧。钦天监的国师立在一旁,真当她是什么妖物。

“跪下。”皇帝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没有半分温度,像淬了冰的刀子,直刺得人脊背发寒。

萧谛听站在殿中,脊背挺得笔直,没有屈膝,反而擡眸直视皇帝,声音清亮:“父皇,儿臣何罪之有?”

“何罪?”皇帝猛地拍案,案上的奏折被震得纷纷滑落,“你还好意思问!西市大火,伤亡惨重,民间童谣四起,都说你是灾星降世,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灾祸!”

“父皇!”萧谛听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西市大火绝非意外,是有人故意纵火,还暗中散布谣言,污蔑儿臣!儿臣昨夜舍身救人,难道在父皇眼里,就只看到了所谓的‘灾祸’,看不到百姓的安危吗?”

“巧言令色!”国师突然上前一步,桃木剑直指萧谛听,“陛下,此女命格诡异,煞气冲天,有损我大胤国运!西市大火更是烧毁商铺百余家,死伤逾百,皆是此女不祥之兆!若再留她在世,恐有亡国之危啊!”

“一派胡言!”萧谛听怒喝,“国师身为钦天监,不思为民祈福,反而勾结奸人,散布谣言,污蔑皇家血脉,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休得放肆!”皇帝厉声打断她,“国师所言,句句皆是天象所示!近日星象紊乱,荧惑守心,正是亡国之兆,皆因你而起!朕念在父女一场,本想饶你一命,让你在宫中静养,远离世事,可你偏偏不知收敛,屡次惹出祸端,如今连上天都示警了,你还敢狡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百官,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今日召诸位前来,就是要问问大家,此女该不该杀?”

百官面面相觑,片刻后,有几位老臣率先出列,躬身道:“陛下,国师所言极是,此女不祥,留之有害,还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处死此女,以安民心,以顺天意!”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官员附和,“处死灾星”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回荡在空旷的太和殿里,像一把把重锤,砸在萧谛听的心上。

她看着那些曾经对她笑脸相迎、对她功绩赞不绝口的官员,如今却一个个面目狰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只觉得无比荒谬又心寒。

她想起自己亲自奔赴淮州,日夜不休地抗疫救灾;想起西市的熊熊大火,想起自己冲进浓烟里救人的决绝;想起裴闻津的守护,想起喻兰江的相助,想起那些真正关心自己的人。

可这些,在皇权与谣言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父皇,你真的要杀我?”萧谛听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失望,极致的失望。

皇帝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被狠厉取代:“朕也是迫不得已!若不杀你,民心大乱,江山不稳,朕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交代?”萧谛听突然笑了,笑得凄凉又决绝,“父皇要交代,那谁来给淮州死去的百姓交代?谁来给西市被烧死的无辜者交代?谁来给被污蔑、被冤枉的儿臣交代?!”

她猛地擡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殿内的每一个人:“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灾星,可真正的灾星,是那些为了权力不择手段、草菅人命的奸佞!是那些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小人!是那些坐视百姓受苦、只知争权夺利的庸官!”

“够了!”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来人!将这大逆不道的妖女拿下!午时三刻,押赴午门斩首,以儆效尤!”

殿外立刻冲进来十几个禁军,手持长枪,一步步向萧谛听逼近。

萧谛听看着逼近的禁军,看着龙椅上冷漠的父皇,看着两侧虎视眈眈的百官,心中最后一丝对皇权的敬畏,也彻底熄灭了。

她不想死,更不想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死在这些阴谋诡计之下。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萧谛听眼神一厉,身形陡然一闪,避开了第一个禁军的长枪。

只见她侧身躲过横扫而来的长枪,右手顺势抓住枪杆,猛地一拽,将那禁军拽得一个趔趄,随即擡脚踹在他的膝盖上,禁军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萧谛听夺过长枪,反手一挑,又挡住了另一个禁军的攻击。

大殿内瞬间乱作一团,禁军们蜂拥而上,刀剑相向,萧谛听手持长枪,在人群中穿梭,枪尖寒光闪烁,逼得禁军们连连后退。

她的动作利落而狠厉,每一招都直指要害,显然是真的被逼到了绝境,不再留任何余地。

“拦住她!别让她跑了!”皇帝怒吼,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萧谛听一路拼杀,枪尖染血,衣衫被划破,手臂也被刀剑划伤,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她不管不顾,一心只想杀出重围。

太和殿内太压抑了,她不知外头的天地如何,也不愿多想,只知自己不能束手就擒。

终于,她拼尽全力,打翻了最后几个拦路的禁军,一脚踹开太和殿沉重的大门,冲了出去。

阳光刺眼,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可下一秒,她就愣住了。

太和殿外的广场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禁军、锦衣卫、宫中侍卫,还有不少黑衣蒙面人,手持兵刃,将整个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而在人群的最前方,站着的不是她期待的裴闻津,也不是喻兰江,而是她那位一直病弱、存在感极低的二皇兄——萧允衡。

萧允衡依旧坐在轮椅上,身着月白锦袍,面色苍白,唇边却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眼神里没有半分病气,只有一种运筹帷幄的阴鸷与疯狂。

他的身后,站着寿喜公公,还有几个平日里常伴他左右的女官,神色肃穆。

萧谛听握着长枪的手紧了紧,心头一沉:“二哥,你带这么多人来,是要逼宫吗?”

萧允衡轻笑一声,声音温温柔柔,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妹妹说笑了,我怎么会逼宫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萧谛听满身的血迹与狼狈,眼底闪过一丝病态的痴迷:“因为,要逼宫的人,是你啊。”

“我?”萧谛听错愕,随即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些事,都是你做的?淮州的粮案背后有你的推手,春兰是你杀的,京郊驿站的刺杀是你安排的,西市的大火是你放的,民间的童谣也是你散布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布的局?”

“妹妹真聪明。”萧允衡笑得愈发温柔,“没错,都是我做的。”

“为什么?”萧谛听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们是兄妹,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父皇?为什么要挑起这一切?”

“兄妹?”萧允衡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咳了起来,咳得脸色通红,眼底却迸发出疯狂的光芒,“我和你,和萧奕隅,和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从来都不是什么兄妹!”

“他萧衍当年为了皇位,杀了我的母妃,害我自幼体弱多病,只能困在绣春宫那个牢笼里,苟延残喘!他从来没有把我当过儿子,只把我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还有萧奕隅,他凭什么就能做太子?凭什么就能得到父皇的宠爱?就因为他是嫡子?我不服!”萧允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滔天的恨意,“我忍了这么多年,装了这么多年的病弱,就是为了今天!我要让萧衍付出代价,要让他失去他最在乎的一切!”

“而你,我的好妹妹。”萧允衡的目光落在萧谛听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你是他最骄傲的女儿,是他用来彰显自己英明神武的棋子。我要让他亲手毁掉你,让他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我要让你恨他,恨这个腐朽的朝堂,恨这个冰冷的皇宫!”

“所以,你就设计了这一切,让父皇误以为我是灾星,要杀我,然后逼我反抗,逼我逼宫?”萧谛听终于明白了所有的真相,只觉得一阵恶寒。

“没错。”萧允衡点点头,“你以为裴闻津、喻兰江他们为什么能那么顺利地在太和殿上帮你脱罪?那是我故意放他们一马,就是为了让你看到希望,让你觉得自己还有反抗的力量!我就是要让你走到今天这一步,让你不得不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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