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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剪烛青璟整顿国公府纲纪,阿谀的艺术……

第60章剪烛青璟整顿国公府纲纪,阿谀的艺术……

银釭相照,绛蜡明灭。檐月几满,树影参差。

年轻的伉俪正坐在新订制的“春江花月夜”诗意画屏风一侧,剪烛而谈。李世民琢磨着这明明是新绘却绝类十年旧物的屏风,不禁疑窦丛生。

“我听刘娘子说,这屏风明明是你大费周章从丰都市一个好酒的又有些怪脾气的画师那里求来的,为何弄得毫无新气象?有什么深意吗?”

长孙青璟正摊开杨广诗文集细看,并不想多做解释,只是敷衍道:“我自有道理,等你好好听我话,照我说的做,我就告诉你。”

“卖什么关子?”李世民故作不屑地嗤笑道,但是却忍不住细细端详起画作来,“为什么不让画师把游女、湘妃画出来呢?早知道你喜欢这样的诗意屏风,我就让立本给你画啊……”

“你跟野狗搏杀了半日,在张亮家住了一晚,在帝王封土堆上徘徊了半日,又在邙阪道上赶了一个时辰路回城,怎么一点也不知疲倦呢?”长孙青璟将一盏丁香饮子推到李世民面前,调侃道。

“满口胡言!”长孙青璟转过脸,朝天翻了个白眼,不再理睬李世民,兀自在卷轴上做着奇奇怪怪的记号。

家令与刘娘子正在廊下核实小郎君与小娘子这几日的行踪,以免他们招惹上歹人。两位长者一边抱怨后怕一边庆幸转危为安。

刘娘子经此失而复得情状,已无心劝诫二人深夜各自安睡,切勿亲昵,但求平安别无他想。眼见两个年轻人也只是讨论些家具布置、皇帝微服的话题,全然不是长辈们所担心的暧昧之事,便不再催促两人正聊得投机时分开。

蝈娘禀告长孙青璟,府中按照娘子的意思,已经清扫数遍,多栽杨树与柳树,尽量将李树掩映于杨柳之后,使之不显眼不招摇。如今婢子们正连夜裁剪绿色绫罗绸缎,明日一早便可装饰杨树。

“我怕新填的土太过明显,又混了些干燥泥石。圃人说不吹毛求疵的话不会有人发现杨树是新栽的。”蝈娘邀功般说道,“这一招是我父亲教我的。他为先夫人布置过邙山别业的花树。娘子明早再查看一下。”

长孙青璟微笑颔首t,这个窦夫人赐名的小丫鬟果然伶俐。虽说大字不识几个,却知道应该把什么展示在矫情饰伪的皇帝面前。

长孙青璟因蝈娘办事得力,便特意将自己的一身旧袄裙赏赐于她。其余人等,如同蝈娘一同奉承画师的年轻家生,移栽杨树的圃人皆有钱帛赏赐。

她招来管事几位娘子,询问自己不在府时奴婢与雇工们行事的进度,计上心头,决定明赏罚,信奖惩。

一开始,诸位管事娘子只觉得新主母只是个穿着老成衣服的聪明女孩子,如今,大家也叹服主母就是主母,见识与手段和年龄的关系不大。

刘娘子有些担心长孙青璟劳累半日,身体不适,便劝道:“老妪又要多嘴了,赏罚之事固然要行使,但是娘子也不要急于今日,与奴婢们置气惹出病来,郎君可要心痛了……”

长孙青璟“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才不心痛,自顾自跑去邙阳以身饲豺,也不管我们担不担心。”

“阿嬭不必管她。”李世民笑道,“长孙娘子乐在其中,没有任何不适……”

“我可管不了你们……”刘娘子也笑了,“你们说的话,老妪也听不懂,我还是去外面逗逗蝉衣……”

长孙青璟殷勤将自己案前的果干分了一半给这位乳母。

“你确定陛下会白龙鱼服?这副草木皆兵的模样着实令人害怕!”李世民茫然莫晓,心窃怪之。

“圣上在上元节微服出行有什么奇怪的?你有没有听说过,圣上当年去了越国公府上,越国公当晚就薨了;圣上之前也去过许国公府上,见珍宝充栋,心中不悦,疏远了许国公许久;圣上还去过郕国公府上,觉得仪卫御制,有反心……”

李世民的寒意从脊背窜上后颈:“观音婢,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些奇闻轶事的?就没有被圣上造访而未被责罚的臣下吗?”

“有啊,你急着打断我作甚?”长孙青璟从袖囊里摸出一颗铜弹丸,紧攥于掌中,似乎能从中汲取无限的力量并由此产生无数古灵精怪的念头。

“你听好了,接下来我要说的,当书绅以记之。”她以铜丸敲击着书案,“慎之慎之。”

“你管裴蕴是虫豸还是良臣,你管他是在罗织薛道衡的罪名还是设法将梁陈的乐户全部塞进太常寺讨好圣上。总之,若你与圣上易地而处,你见到御史大夫将处理不完的卷宗带回自己府上挑灯批阅,如此恪尽职守、夙夜在公,难道不动容,不感怀?”长孙青璟将手肘支在书案上,手掌撑起下颌,得意洋洋地问道,满心觉得会得到一个圆满的的答案。然后,顺理成章地,让李世民依葫芦画瓢照办就行。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除了晚节不保的越国公于国尚算有功,宇文述、裴矩、裴蕴这群虫豸哪怕立刻流放珠崖郡,国朝也几乎毫无折损!”

“公子,我给你讲个《韩非子》里的故事吧。”长孙青璟吐出一口愤怒的浊气,娓娓道来,“秦有钝者,其首若榆,叩之作金石响。赵人有善运斤者,闻而奇之,往斫之,斤刓而榆首无恙。”

“你这覆酱本《韩非子》有点意思,居然能把八百年后的后生辱骂一番。”李世民也不生气,粲然道,“观音婢,我知道你想劝说我抑情矫性,曲意逢迎圣上,只有这样,方能躲过圣上猜忌,躲过微服试探……你直说,我照做就是。”他拉过长孙青璟因气恼而攥紧的拳头,翻开她的掌心,将弹丸归还。

“这才差不多!”长孙青璟昂起高傲的头颅,“否则,你就一人去邙北种地修渠,我才不奉陪……”

“我知错了。”李世民开玩笑似的道歉,却没有放开她的手。

“你为什么逆着我的意思说话?”长孙青璟的脸有些发烫,婢女多半都忙着剪绸缎装饰还未长出新叶的杨树,刘娘子与蝉衣劳累整日,隔着帘帷依稀可以窥见一老一少昏昏欲睡的剪影。

在暧昧的气氛下,长孙青璟害怕两人在守制时作出逾矩之事,便故意罔顾左右而言他:“我是说,你明明知道我想让你做什么,甚至你自己也清楚应该怎样做,对于阖府上下才是最优的选择,却非要选些最不加修饰的言辞来气人?”

“因为我性格如此,因为这两天经历太过骇人听闻……”这番真假掺半的言辞倒也有理有据,长孙青璟也勉强理解。

只是她并不知道眼前少年还有一层不愿言说的情愫:很多时候,他的寂寞孤苦与他的偏执倔强一样是无法向人解释清楚的;而她,是不需要他解释就能走进他内心的人。

所以,他总是恶作剧似的、明知故犯似的在礼法允许范围,在长孙青璟的怒火能够自行消解的范围内凿空立论,硬擡死杠,以期将她多留在身边片刻。

但这理由也足以使人赧然缄口,若是被长孙青璟得知真相,怕不是又要编一个覆酱本《左传》的故事讥嘲他无丈夫气,然后大笑着扬长而去。

长孙青璟半信半疑望着李世民。年轻人一挠头,理直气壮地补充道:“还有,我阿耶过去就经常这么逗阿娘。比方我阿娘说:‘叔德,你新得的马不错,献给圣上吧。’我阿耶肯定这么回答:‘不献,这是佞臣所为!’其实是他舍不得。当然他终究拗不过阿娘,阿娘让他办的事他最后都乖乖照做……反正,八柱国家、一家之主的气势不能输,其余的事以后再论。”

提起母亲,李世民眼前便完全涌起一家三口一道生活的幸福时光,至于母亲生前那些小小的不愉快,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存在了:“大概,我看父母这么相处多了,自然也学会像父亲那样逗弄人了。”他偷瞥了长孙青璟一眼道:“你看我,是不是有点像我父亲?”

长孙青璟摇头:“看不出来。也许有一点。虽然你不是一家之主,不过方才也向我显露了些许一家之主不服输的气势,确实不输父亲。接下来我们就论其余琐事……”

“但凭娘子吩咐,我一律照办。”李世民拱手应允。

“还有,不准再同我耍什么一家之主的威风。不然,你一人去北邙吃风!”

“一言为定。”

长孙青璟从身侧取出自行整理的今上诗文集,老调重弹:“子诚解人,不待吾言……”

长孙青璟瞪了他一眼:“我代圣上谢谢你褒奖。”说罢,她亲自为丈夫铺陈藤纸,捧砚研墨。“先挑你自己喜欢的。不喜欢的我替你抄。”

两人不再饶舌之后,李世民全心投入到誊抄杨广诗赋的自保大业中去。长孙青璟细究他的字,确有高峰坠石之奇崛,崩浪雷奔之气势,飞林出鸟之飘逸,与自己所书各有长短,心中也生出几分敬佩之意。

十几页诗文须臾立就,却点画精严,长孙青璟不禁暗暗喝彩。她又不忍李世民太过劳累,便劝他歇息片刻。

刘娘子与蝉衣奉上菓子与酪浆。李世民才发现一直侍奉长孙青璟左右的阿彩自他回来之后便未见踪影,也未听妻子问起她下落,想来又被安排去办什么要紧事情。

最好不是与自己有太大关联,长孙青璟一旦兴波惹非,他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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