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想要杀死他

游戏想要杀死他

规则再次刷新：“第三，帮助白汀活下去。”

陆融跪在地板上，手腕贴地面，指尖神经性麻痹。

三十分钟的刷新时间，度秒如年。

墙面上有十五滩绽开的血迹，在刚才变成十六滩。确认血迹来源后，每一朵红都灼眼烧人，压抑逼仄，呼吸不上来。

白汀死了多少次？在这个房间中有十六次，之前呢？不止四次。再之前呢？

保持清醒，他告诉自己。

上下齿列磨咬嘴唇，原本健康红润的唇色泛白，破皮裂伤。血腥味从唇肉泛进口中，陆融吮掉味道，幽幽盯着房间正中央。

时间一到，熟悉的斗篷刷新。

陆融一步步走过去，单膝跪在地上，小腿贴着他脑袋。

白汀通过涣散的瞳孔看见一只白皙的手，带热意。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陆融要做什么，发现他想掀自己斗篷时才后挪一步。擡不起手，便转动额头，将兜帽压在脸下，声音低如蚊呐：

“丑，别看。”

陆融按住他脑袋，并未用多大力气，但对付虚弱的孩子如手到擒来，坚决地、执意要掀兜帽。

白汀过去常把自己藏进斗篷之中，超出负担的厌世感让他对身边所有事物都毫无兴趣，将斗篷当随身棺材，既方便收殓，也是最后一层保护壳。

现在有人要掀开他的保护壳，剥蚌一样，看其下脆弱的肉。

白汀避无可避，暴露出毫无光泽的金发绿眼，因长时间没见光，不适眯起眼睛，下意识向后退缩。然而一只手追上来，略带迟疑摸上他脸颊，停顿半瞬，缓慢摩挲。

力度温柔，好像摸什么易碎品。

陆融以前看白汀，觉得见到油画、色泽、宝石造物，现在漂亮五官头发失色失真，破败褪色。他徒劳张口，发现因为情绪哀涨而无法发声，试了好几次，才哑着声音说：“活下去。”

白汀依恋脸颊感受到的温度：“......我做不到。”他最初并不愿意接受死亡，但再精力充沛的鸟儿也禁受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围堵绞杀，每次拼尽全力、再重回最初，仿佛命运嘲笑他是个笑话。

陆融却并非请求，反而像命令一般，坚决道：“活下去。”

白汀想不明白他坚持的点，同情心？不忍？眼前漂亮的人有一颗美丽的善心，他自惭形愧，默默计算下一次被刺杀的时间点：“还有一分钟，离我远些。”

陆融默不作声。

白汀茫然了，再浓烈的同情心作祟也不至于陪同人死亡，他在指尖凝聚些力气，轻轻推陆融：“走啊。”

重锤隐约颤动，预示下一轮攻击。陆融忽然一手伸进他脑后，另一手穿进腿弯，将白汀整个抱起。幸好白汀现在是孩子身体，抱着轻轻松松。

白汀将脸埋进他胸口，脸颊耳垂微红：“放我下来，没用的。不能用常理判断这里，杀局避不开。”

话音刚落，重锤呼啸而来，陆融向后翻滚避开一波，果然看到它有违常理地陡转方向，再次折返回来。

陆融被蹭到手臂，疼得浑身一哆嗦。

白汀推他：“放开我。”

陆融抱得更紧：“这种必杀死局毫无意义，肯定有生路，就像是上次小巷里你活下来了。”生路是什么？自己的牺牲？揪出幕后黑手？

白汀刚才说“不能用常理判断这里”，这里是哪儿？有摆锤的房间？梦境？穿越的世界？

不对。他回忆起逆人群持伞雨中行走的白汀，这里是游戏。而白汀，是一串他难以割舍的电子数据。

又一波重锤袭来，直指房间中的两人，白汀攥紧他衣领，发出到目前为止最激烈的一声呼喊：“陆融！”

“让我解脱！”

陆融浑身一震，低头看他，白汀兜帽脱落，苍白如纸人，神情毫无求生欲。

他幽幽拒绝：“你不能解脱。”

重锤裹挟死气，直直冲来，陆融一动不动，漂亮的乌黑瞳孔中，隐隐有偏执：“我们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下去。”

白汀怔忡，在被攻击到的前一瞬间，第一回做出类似于求生的举动：带着陆融，往旁边扑倒。因为姿势受限，效果微小，顶多是从必死变成重伤。

陆融被擦着耳朵而过，半边脸头破血流。失血和晕血的双重晕眩一起袭来，他跌倒在地，满脑轰鸣。

这里是游戏，游戏一定会有什么？

不是奖励，不是道具。

有游戏便会有玩家。

那么是谁？陆融双眼血红，看不清周围，忽然开始挨个喊名字：“唐遂！宋连！茉多！”最后喊：“徐朝宾——！”

在这个房间的某处，一定有玩家操纵他们的生死。

重锤戛然而止，房间归于寂静。

“吱呀”一声，一直紧闭的木门忽然打开，脚步声由远及近过来，停在他身边。

陆融眼睛瞎了，分辨不出来是谁。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看来我是你遇到的最后一个人。”

陆融确定了：“徐朝宾。”

一道阴影朝他覆盖过来，同样被冲击濒死的白汀好似做了什么，黑影停在半路，徐朝宾感叹：“真是护主。”

陆融听出他跟自己近在咫尺，因为上一世界被设计追杀、车祸，对和徐朝宾讲道理不抱一点希望，但死也要做个明白鬼，质问：“为什么要杀我们？”

“不是你们。”徐朝宾纠正：“我只是要杀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