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糖人
朱勔坐于官衙之上,许姎头一回见他,果真是肥厚,这位大人胖像只猪,不过既然是蔡景战队的猛将,估计下场也很悲惨。
薛徴脸色已经很苍白了,朱勔看着他脸上逐渐显露怒容,“薛徴,本官待你何处不好?你竟然敢偷盗花石纲材!此事事关官家,就是本官也保不了你。”
薛徴捂着箭伤,眉目仍是一贯的冷淡平静,“大人,这非下官所为,而是温暨仁嫉妒暗害。”
砰一声,许姎受了惊吓,桌案上的砚台被砸在了薛徴的额角,他原本过分美貌的脸上豁了道口子,渗出血来,看着可怖甚至吓人。
“温暨仁三日前已暴毙于家中,如今死无对证,你的罪若有什么冤屈去牢里再说罢。”
“来人,把薛徴给我拉下去!”
衙役们扯着薛徴,薛徴挣扎着,他漆黑一片的瞳孔倒映着绝望,许姎心有动容,若是她终有一日被靺鞨人拉扯着强行拖拽着,有人能在绝望之中就救救我也是好的。
她不想死在这里,怕她死了也回不去原本的世界。
“且慢!”
朱勔这才终于把目光落在这个尚是年轻的小娘子身上,“大胆,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管家朱辛在他耳边耳语一阵,朱勔神色变幻,忽地沉默下来。
朱勔一向大胆,他自知自己非蔡师那种能人,只好投机取巧、多抱大腿,趁着蔡师被贬之时为其活动,他记得在造船坊时。太师亲口对他说,花石纲一事头等要紧,莫不可节外生枝,惹出事端。
魏泽甫是朝廷命官,想起初来时他便杖了自己的可恶行径,朱勔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人,奈何还是不敢、心有畏惧。
朱勔咳嗽几声,“你一定要救薛徴?”
许姎点点头,“薛徴既然冒死回来,为何大人不肯听听他的解释?倘使是真,岂不是冤枉了人?”
朱勔头上青筋冒起,又问了一遍,“国公府可有异议?”
许姎感到奇怪,明明他们都不知道薛徴这事,更不会关心,为何要问他们是否有异议。
若再想想舅父此次来是为了江宁县两桩命案而来,薛徴正与此有些关系,更不会希望他死。
“没有。”
朱勔身子后靠,倾斜上半身道:“薛徴,你说温暨仁嫉妒你。可有证据呢?”
薛徴重新跪下,“请大人派人去温家查找丢失的花石纲材。”
朱勔吹了吹磨好的指甲,“好啦,方才是开个玩笑,若属实,你自然会重回本官身边继续完成运石一事。”
一炷香过,回来的衙役复命道:“大人,温暨仁家的地窖下藏了丢失的花石纲材。”
薛徴嘴角微挑,眼神平静。
他低着头,没有人能看到他神色微妙的变化。薛徴思及那夜,温暨仁死后,他便借棺材店铺送棺材将花石纲材运入他家的地窖下面,就等着这一日。
温暨仁诬陷他偷盗的花石纲材始终未被发现正是因为他早一日察觉出来偷偷运转,他遇到许姎那日着实狼狈,可他见到许姎的第一眼就有了该如何做的轮廓。
这世间好人很多,骗骗也无妨,薛徴‘歹毒’地想。
朱勔艰难从座椅移出身子来,朱辛扶着朱勔,行至薛徴面前,“既然真相大白,薛徴无罪,擢升为治河内史,随我府衙行事,不再担任江宁县县丞,由吏部选派新人赴任。”
走出府衙,许姎看着薛徴面色依旧很苍白,感到忧心,“你怎么样?”
薛徴眼睑微动,“没事,幸好有许四娘子,在下才得以保住一条命,只是不能再担任江宁县县丞,辜负了许四娘子的帮忙。”
许姎无所谓地摆摆手,“这个也不大重要,你虽然嘴臭,你我也算是数次相遇或狼狈或艰难,你有难,我焉有不救之理?”
薛徴忽然道,“江宁县那件事我虽然不曾多了解过,但魏大人扳不倒朱勔,更扳不倒蔡景。”
许姎心道,我自然知道。故事里这件事早成定局,是很难改变的。
“糖人!做糖人嘞!”
许姎凑过去看,“老伯,我要画个糖人,就这个人。”
许姎指了指旁边的薛徴,老汉盯了盯薛徴的模样,“这天下竟然有这样标致的样貌,娘子可莫要为难老朽。”
“不为难,你随便画。”
薛徴搞不明白许姎这是要做什么,只好怔在原地。
老汉递给许姎糖人,许姎看着笑出声,真的是很抽象的薛徴。
糖人薛徴只能说大致轮廓是薛徴,其他完全不像。
许姎递给薛徴,“吃点糖罢,我听说,吃糖就不会感到痛了。”
薛徴盯着糖,很是诧异,不觉间心口砰砰作响,比往常跳更快了许多,他犹豫中接过来糖,也许是因为真的信了糖能治痛。
洛紫见二人出来了,便小跑过去,“娘子,车停好了,我们快回去罢。”
许姎看着薛徴,日头打在薛徴的眉眼,更衬得出玉雕冰琢一般。
“你受了伤,我送你回去。”
薛徴点头,坐进马车里,就许姎和薛徴两个人面对面,忽然气氛有些诡异,薛徴攥着糖人,有些少见的呆气。
许姎催促道,“你不喜欢吃糖么?”
薛徴从漫无目的中脱离出来,他什么都吃的,就是很少吃糖,在草原上待过,那里的人喝的甜奶茶很腻,他讨厌甜奶茶和羊腥味。
糖的甜味在嘴巴里碎裂成一块块的,薛徴才发现糖很好吃,只是他以前不觉得。
薛徴开始打量起许姎,她眼底澄澈,少年的许姎脸颊都透着一股子圆润,比之前遇到她时长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