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回陵阙生哀回夕照河山垂泪发春花
陈柯很快从腾越出发到了大理,之后搭乘火车赶往昆明。
经过五年建设,云贵已经有了从大理连通贵阳的铁路。另一条,是腾越边通果赶的铁路。
只是从腾越到大理,处理三江并流的地段。这里无法修炼铁路工程。
如今的火车,车头已经有一丈高,三丈长。好像一尊漆黑的巨缸。高大的车轮也有成人高下,行驶起来轰鸣作响。
车厢也相当宽敞。陈柯的专列内设施齐全,水电用品一应俱全,装修简约而不失华美。
以前从大理到昆明,需要有半个月。如今只用三天两夜,他就回到了云南平西王府。
“父王!”
来到吴三桂的寝宫,陈柯换上朝服,穿过众臣林立的外殿。穿过珠帘,一步跪在了卧榻前。
吴三桂同样身着朝服,端坐在床沿边,身子微靠在一张软垫上。显得很隆重。
陈圆圆也穿着朝服,斜坐在他的身边。太监和宫女则跪在不远处,非常恭敬。
“父王,您大安了?”
虽然明知吴三桂已经命不长久,但陈柯还是说了一句吉利话。让吴三桂露出了笑容。
“阿珂,不用安慰父王!这是回光返照罢了……若不是你,父王可能活不到今天啊……”
的确。如果没有陈柯为吴三桂去除病痛,他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
但陈柯不是神仙,他能治病,却不能续命。
加之前两年,吴三桂的正妃薨逝,给了他很大的打击。如今他已经将陈圆圆扶正,立为王妃,交代后事。
“阿珂,我们父女是在康熙十年重逢的吧?……也就是在那一年,我的儿子吴应熊被康熙逼婚,带走做了人质……不过也就是在那一年,你对我说,若天命在你,我能当周文王!……”
陈柯点了点头,并没有否定当初说过的话。这些年,他也经常和吴三桂谈论西周共和的故事。
吴三桂叹了口气,悠然地说道:“为父这一生,错就错在从了满清,我成了千古罪人,必然会留下成世骂名。但是为父……叹……谁又能知道,满清比那李自成更浑帐?”
说着,他伸出已经枯黄的手,按在了陈圆圆的手上。
陈圆圆的眼泪也不住的留了下来:“王爷,都是溅妾的错!是溅妾害了您……”
陈柯深吸了一口气,却坚定地说道:“父王,大明亡国和您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就是没有您,满清也照样入关!不能把那些士大夫的过错,都推到我娘一个女人身上!”
这些政制不正确的话,他平时都不会说。但吴三桂已经大限将至,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吴三桂笑了笑,说道:“这才是自己家的人,说话都向着咱们老夫老妻的。”
陈圆圆也抽泣了两下,重新扶住了吴三桂。
之后吴三桂从自己的枕头下面,费力的拿过一本大书。他的力气已经不中用了,但太监过来帮忙的时候,他却依然禀退了左右,坚持自己拿出来。
“昔周厉王之乱,天下无君……周公,邵公共行其政十四年,而后宣王立,是周之统尝绝十四年而复续……然为周史者,纪周,召之年谓之共和……”
吃力的抱着这本大书,吴三桂神色飘然,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回忆大汉子孙当年的盛世。
“阿珂啊!……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为父不是好人,我的罪过,是无论如何也洗刷不掉了!……但是你真的能成就大业,让后人评价为父时,只有七分过分,但有三分功劳?……那也是对我,对你娘最好的回报了……阿珂!……”
说着,他非常期待的问道:“这本法典……真的能够弥补为父过错之万一吗?……”
陈柯坚定地回答道:“能!”
这本法典,正是这些年陈柯和吴三桂,还有众多开明大臣共同商议拟定的云贵最高法案。
吴三桂用颤抖的手掀开了包布,露出了硬纸封面上的三个硫金大字:大宪章。
翻开扉页,上面已经有许多官员和朝臣的签名。更有名士黄梨洲,王夫之,甚至还有管理王府宫政的陈圆圆一同签名。
所有的签字,都是用血书写成的。给人一种壮烈,火热,不容辩驳的庄严。
第一页上,赫然写着八个大字:
君权民授,王在法下!
人人生而平等。人都有追寻幸福之自由。人都有免于匮乏之权利。
大宪章确定了平西王府行使政权的法统性,但也限制了继任者所行使的权限范围。
也就是说,陈柯接任他的位置后,将在法统上得到朝臣们的认同。
但也失去了言出法随的藩王力量。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王权平稳交替。让陈圆圆能得善终。
吴三桂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毅然划开了自己的手指。怀着对满清的痛恨,对自己罪孽的懊悔,用笔醮了血。他颤抖着,在所有人的签字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这一刻,吴三桂感觉自己好像解脱了。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好像要升上九天。
他把大宪章托到陈柯的面前,用微弱的声音说道:“阿珂!以后咱们云贵,咱们中华,就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要放弃……完成为父未尽的事业,弥补为父的罪过!……好好孝敬你的母亲……善待你的亲眷……爱惜你的臣民……父王会尽力护着……你的……”
终于,吴三桂的声音停了下来,身体也僵硬不动。只托着两只手,向陈柯递过这本大宪章。
“父王……”
陈柯抬起头,轻轻叫了一句。吴三桂依然看着他,却没有再说话。
陈圆圆终于在一边跪了下来,失声痛哭起来:“平西王薨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