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回(3)
正月十五过完后,陈柯便拜离了吴三桂,再次赶往腾越。
吴三桂坐在卧室里,点着明亮的电灯,看着陈柯留给他的一份文书。
卧室外面,一名太监正坐在凳子上,踩着踏轮给电池充电。看到指针达到标准后,便将理疗仪抬到了吴三桂的脚边。
“王爷,该洗脚啦!”
吴三桂应了一声,让太监脱去鞋袜,把脚伸进了略烫的水中。轻微的电流让他一阵舒适。
翻阅着陈柯的文书,上面也提醒吴三桂:“父王,理疗虽然有用,但每天做一次即可。天暖之后让母妃陪您一起外出走走,以生养身,方应天地自然之道。”
看到这里,吴三桂不由得微微一笑:“小丫头,这种事情还用你教为父?”
但再往后看,便是陈柯进誎给吴三桂的奏言。
“父王,承蒙朝庭和您的垂爱,让儿臣得以施展绵薄之力,一展胸中抱负。在此不胜感激涕零,只望儿臣能小有功绩,上不负君恩,下不负万民,亦不负父母生养之恩德……”
“儿臣在腾越虽仅任职一年,但感慨万千。痛心疾首之处,是云贵山穷水恶的自然条件,当前很难改变多少。最令儿臣彻夜难眠的是,百姓的日子还很苦。每想到此,更令我心如火焚,昼夜难宁。想云贵百姓等我如同亲人,认我为一邑之主,可我却无力一蹴而就,让百姓过上温饱的日子,愧感愧疚。现儿臣虽仅治一郡,而心在云贵而系天下,不揣冒昧,泣血上陈。”
“儿臣力求治理西南之策,需三年准备,再行五年之规则。若要云贵恢复元气,又需父王俯允儿臣数法。”
“第一法是安民,而安民之法必选派能臣。能臣之选,应为吏治清廉,官风勤政,而无分正选还是西选。官之于民,如同父之于子,父不知慈爱,儿自不懂孝顺。有道是乱始上作,为君做不到清廉公正,上行而下效,官风不在纲常,民风不能纯正,地方也难安宁。儿臣自荣任以来,每每律自及人,力求知行和一,虽不敢比古之圣贤,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以身作责,才能言出法随……”
“第二法是治贪,贪是害政欺民之本。贪有几种,火耗最恶。钱粮关税,国家攸关,但云贵百姓历遭兵火近四十年,财力俱竭。儿臣途经州县,到处荒烟茅篱之家舍,遍地破衣滥衫之穷汉。民困于此,怎能再有余力生产?牙曰:王者之国使民富,霸者之国使士富,公存之国使大夫富,无道之国使国家富。儿臣恳请父王应准铸币代纳,以工代役,废除火耗,轻徭薄役,减人民双肩之负担。只有藏富于民,方为兴邦之根本……”
“三要慎惩。穷山恶水,必有刁民。刁是什么?刁即为饥寒愚昧逼迫之百姓,民乃是德智未开之人民。百姓即使无知,也决不会心甘情愿去做刁民。故尔,我们官家应多劝喻,兴学堂,施德教,倡风化,广开民智,复中华礼仪……”
“四要倡和。云贵汉土各族杂居,民风凶悍刚烈,却心地善良率真。宜开成布公,以友相交,消疑释嫌,平等对待。对土民不要优等,优即是辱,亦不要亏待,亏即不公。中华本是一家,汉满蒙回藏及各地族人俱是同一祖先,同一民族。不可因风俗好恶之差异,复蹈满清入关之惨痛……”
“五要备战备荒。备荒的最好办法,莫过如多加储备。太平年景勤俭度日,严禁奢靡浪费,遇上战事荒年,才可有粮开仓赈济。若能如此,三年之内云贵有望恢复元气,乃百姓之福也。恳请父王封疆云贵,多亲黎民。阿珂遥拜叩首,千秋万载,铭记父王之恩情……”
……
“王爷……”
吴三桂正看得入神,见一女子婷婷走进卧房。他摘下老花眼镜,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圆圆,你来啦?”
陈圆圆在他身边坐下,说道:“王爷,这么晚了,早些休息吧?您年事已高,不要太操劳了。”
吴三桂看了她一眼,只是笑道:“圆圆,你可生了个好女儿啊……”
“王爷?”
陈圆圆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更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看见书桌上的小本子,忍不住拿起来翻看了几下。
“这……这是阿珂写的吗?王爷,她一个小丫头,在州府胡来,您可不要怪罪她啊!她还不大懂事……”
吴三桂虚按了一下手,说道:“圆圆,你不要误会,本王并非是有意责怪,反着说话。原本应熊去世之后,老夫已经心灰意冷,不想天不绝我,又给了我一个阿珂。”
陈圆圆听了这话,忍不住又看了看小本子,然后又看了看吴三桂。
“王爷,您……”
她感觉吴三桂好像有些变了。
似乎经过这一场病灾大劫。生死过后,这位平西王少了一点暴虐,多了几分让人亲近的感觉。
吴三桂上前,用手按了按陈圆圆的肩膀,说道:“我原本感觉自己,最多就这一两年了,没想到是你生的这个阿珂,她让我获得了新生啊。”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悠然。
“这些天,阿珂一直陪我解闷,促膝长谈。本王也从她的身上,真切的感受到了家的感觉,这孩子的性情太纯了,我有时都不相信这是我吴三桂生出来的女儿。”
陈圆圆脸色微微一变,又不好说些什么。
吴三桂则是笑道:“说出来你或许不信!这孩子当真是那种心系天下,关爱家国的人,哪怕她只言片语没有提到复兴中华,为国尽忠的话。你说好不好笑,天底下居然真有这样的人,还是我吴三桂生出来的?”
看着他的样子,陈圆圆终于忍不住说道:“王爷,您也是心系天下,关爱家国的人啊!您……您当年也是有苦衷的。”
吴三桂说道:“自己家的人,就别再说客套话了。我当年做的事,肯定是有私心的,功名富贵,何人不想?可惜到头来只剩下千秋万世的骂名罢了。阿珂或许能帮我洗脱一点骂名,他以前不是说过,能让我当周文王吗?”
陈圆圆连忙按住了他的嘴:“王爷!”
吴三桂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好了,不说这些。自本王重病之后,可是冷落了你们许久啊,今天你既然来看我,就留下来安歇吧。”
陈圆圆脸上一红,说道:“王爷,您病刚好,保重身体。”
吴三桂笑道:“本王只是让你陪着说话解闷。都老夫老妻了,你以为本王要怎样?”
陈圆圆一时大迥,逗得吴三桂哈哈大笑起来。
……
一月下旬,陈柯终于又赶回了腾越。
经过一年的治理,建设,他对于腾越这片州府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就像自己的家一样。
走近山道的时候,眼前依然是那两座丘陵,中间是腾越的城门。一如往年。
但和去年不同的是,城外的河流边多了一座石屋:这是年底刚刚完工不久的那座水电站。
腾越现在已经有了三座水电站。除了一开始修建的两座三千瓦的小电站,这最后一座已经是十千瓦量级的了。
“其实,一万二千千瓦以下的供电设施,都是微型水电站而已。不过在这个时代已经很了不起了。”
看见这座水电站,陈柯的心情很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