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

夏日重返

“那你就怪我。”

他说,如果没有好的结果，那就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他身上，权当是他不好。

可到头来,她还是只能怪自己。

四月底,学校搞了个文化艺术节。

每个班要么出一个集体节目，要么出两个单独节目，班长又是一顿宣传拉人头,最后姚三思带着班上几个同学报了个智取威虎山,许柠初被老章叫去办公室后,被迫凑上了另一个节目,据说是独奏。

艺术节前一天下午，要彩排。

许柠初下午上学带了乐器来，这才知道他演奏的是二胡。

顾茜看着那被丢座位后边的老旧黑色二胡盒，笑得不行：“不是,这也太不搭了吧啊哈哈哈哈哈——”

许柠初和二胡,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就莫名搞笑，简直难以想象那个场景，年级第一的俊美少年在全校面前拉着凄凄惨惨的二胡，一片鸦雀无声,就跟林黛玉说rap一样,就很喜感。

当然顾茜对二胡曲的认知还停留在打斗地主输了的那个曲子。

“我还以为你会搞个小提琴啥的装一把大的,”姚三思也乐的把二胡盒拎起来掂了掂，一如既往的欠，“怎么是二胡啊，搞这么接地气？”

“小时候学的。”许柠初面无表情,“好多年没拉的。”

“还有更接地气的！”张橙心中午就听见锯木头了，上学路上又笑一路了,现在更是肆无忌惮揭起了老底，“他二胡跟小学看门大爷学的！”

姚三思笑：“这么牛逼啊？”

顾茜惊：“这也行？”

“许柠初什么不行啊！许柠初什么都行！”张橙心疯狂起哄，“就有次我跟他一起去上学，看见看门大爷拉二胡，他小声嘀咕跟姥爷学过一点比人大爷拉得好，好死不死被人大爷听到了，让他过去拉一曲不然不让进校门哈哈哈哈哈哈哈……后来大爷见着他就说，‘小孩，又来上学了呀，要不过来拉一段？’”

这事后来还被程丽当成了训她的素材：“你看看人柠柠，校门口随便拉个大爷都能学二胡，再看看你，什么也不会，古筝手痛，钢琴学几天又不去，学费直接打了水漂……”

她当时说的是：“我会啊，前阵子五堂姥爷死了，我跟搞丧乐的大爷学了敲锣，要不你买个锣回来我给你打一段？”

程丽直接被气死。

此时姚三思和顾茜直接笑的前仰后合。

“你这小时候还挺狂啊！”

“你大爷终究是你大爷！”

复读机再次上线。

“小孩，又来上学了呀，要不过来拉一段？”

“小孩，又来上学了呀，要不过来拉一段？”

许柠初面无表情看着她：“……”

这下你高兴了吧。

-

很快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许柠初背起二胡，跟着姚三思他们一起去礼堂彩排。

放了学，张橙心和顾茜去西门吃饭，顺便帮许柠初和姚三思带饭。

两人美美吃了一顿麻辣烫，刚提着打包好的凉面炒粉豆浆饼子过马路。

就听见一阵悠扬的二胡声。

擡起头，往路边黑漆铁栅栏里一看，只见礼堂旁边的小树林里，绿竹幽幽，石桌上摊着一个二胡盒，石凳上坐着一少年，背对着她们，黑发兰白校服，身影修长干净，正稍稍垂着脑袋，露出一段雪白的后颈，低低缓缓拉着二胡试音。

除了许柠初还有谁。

顾茜扬起手正要往里面喊：“许——”

张橙心一把捂住她的嘴，食指抵唇做出“嘘”的动作，拉着人偷偷摸摸往里走。

等两人迅速跑回学校，悄悄猫进小树林，夕阳也落过来了，斜照透过树隙，金光一缕缕洒下来，打在少年身上，黑发白肤，长睫微垂，容色淡泊，美如天神。

张橙心静静看了片刻，微微扬起眼，踩着落叶，慢慢走过去。

许柠初正在低头细细给琴弓上松香，听到动静，缓缓掀起眼。

率先进入眼帘的是两双帆布鞋，空气中也飘散出鸡蛋火腿肠炒粉的味道，接着——

“嘣——”

张橙心丢了一枚硬币到琴盒里，昂首挺胸摆出大款的姿态，轻佻笑着调戏：“小哥，来给姐拉个曲儿！”

顾茜刚把带的饭搁桌上，瞬间绷不住了，笑弯了腰：“哈哈哈哈哈——玩还是你会玩！”

许柠初却眉一挑，撩眼望着她，声音勾人：“行啊。”

接着，少年就提起二胡，套上琴弓，摆弄起修长灵活的手指，拉起了二泉映月。

如诉如泣，凄凄惨惨戚戚。

顾茜都忍不住笑：“你这还挺像那么回事的，真的，咱再套个中山装，戴个墨镜，直接去街上讨饭，原地实现财务自由！”

张橙心看着许柠初垂眸，专注地拉着二胡，微微出神。

许柠初拉二胡听起来很喜感，很不相符，但真正见到，又觉得他这个人就应该是这样，带着老派的风雅与气度，保守又沉稳，像是从时光深处而来，携着珍贵与永恒，那个在阳光普照的午后，坐小学门口跟看门大爷学二胡的纯真少年，从未变过，一直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