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

夏日重返

“这次月考,我们班总分第一是，许柠初。”

“658分，同时也是全校第一,八校第五。”

老章头一次见这么高兴,全班人在下面奋力鼓掌。

这一节是自习课，老章进来说完月考成绩，又开始老生常谈,谈人生谈理想,谈目标谈高考,听的人耳朵都快起茧了,最后又说了过几天换座位的事。

张橙心从课桌深处翻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笔记本，很普通的黑色封皮，她随手从家里拿的，里面记录了她高中以来的成绩,一些学习计划和心得,偶尔还有日记式吐槽。

从头开始翻起，可以掠见一些片段。

——“耶耶耶！今天开始就是一个活泼可爱的高中生啦！西瓜跟我一个班！好开心呀！”

——“555，好难啊，物理完全听不懂,什么加速度减速度小车斜坡,晕,化学质量也算不明白，简直听天书，上课好想睡觉。”

——“期中考试，在坐一块玩了半学期的努力下,西瓜物理23，我化学35,咱俩打算收拾收拾学文。”

——“还好没让我当英语课代表，真尴尬啊，不过陈师羽英语没我好，哈哈哈。”

——“区区文科，易如反掌，文科数学简单多了，嘿嘿嘿。”

——“历史考了42，真不怪我，选择题好无语，以为对的都错了，程女士说随便往答题卡上踩一脚都比我对的多……”

——“小余好讨厌，小余他爸也讨厌，干啥要跟老张一个办公室，他才是间谍，他全家间谍。”

——“别push我了，我不是别人家的孩子。”

——“廖（划掉）许柠初好帅啊！就是好多年没见，所以以前我怎么没发现？”

——“xnc说要考a大或b大……装装的。”

——“xnc果然装，英语拉拉的，周末还要来我家补习，烦……”

——“xnc原来小时候叫过我爸爸，哈哈哈哈哈！”

——“xnc数学好像真挺好的……”

——“月考后还能坐一起吗？”

目光触及到这一行，张橙心覆在页t角的指尖顿了下，怔怔看了片刻，忽而垂下眸，灰心丧气般，擡笔在一旁打了个叉。

翻到新的一页，完全空白的一页，用力压平。

张橙心拿起笔，从左上角开始写——

高二上

八校联考

10.5

语文：120

数学：95

外语：148

政治：59

历史：74

地理：63

总分：559

班名：16

校名：101

顾茜见她愁眉苦脸的，忍不住打趣：“人姚三思还没哭呢，你在这郁闷什么？”

张橙心掀开桌板将小笔记本合上藏进去，声音没什么情绪：“我又不是你，更不是姚三思。”

中等家庭中等成绩的孩子，大概是最痛苦的。

不像顾茜，成绩已经够烂了家长要求也不高有个书读就算不错了，更不像姚三思，985保底前途一片光明剩下的就是上哪一所985又或者能不能冲上top2的区别。

她像是悬在峭壁上的鸟儿，好像努力努力就越过这座山，更上一层楼，又好像稍微松懈一下就会坠入无尽悬崖，再无翻身之力，在高考的这场竞赛上，喘不得一口气。

父母在人口几百万的小县城安身立命，给了她不错的生活。

在教育这场军备竞赛中，更是投入匪浅，近百万的学区房买了，几百块钱一节的一对一从初中开始就不知道花了多少。

她又是独生女，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爸爸妈妈监视着，叔叔阿姨照拂着，姥姥姥爷关爱着，跟同学比，跟表兄妹比，跟邻居孩子比……

即使她很累了，想歇一会儿，或自责的，或被迫的，也会有无数种力推着她走。

那时还没有小镇做题家这个词，张橙心就已经有了差不多的感受。

顾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灵机一动说：“你看到表白墙了没？”

“没，怎么了？”张橙心从书立里抽出一张试卷，淡淡答。

“有人跟许柠初表白啊！”顾茜激动说。

张橙心依旧没什么反应：“之前不就有，有什么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