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缘起
当苏玛丽从车上走下来,却愣在那儿了,像是被冻住了,久久都没有什么动作。她脸色瞬间灰败下来,就像是有人一把掐掉了她最后希望的烛光。
这里原本是她住的小区,顾凌轩就是在这向她告白的。可如今眼前是一片残垣断壁,外面围着一圈黄色的封锁线。楼梯,光秃秃的树,全都没有了,显然已经废弃许久了。路灯还在,亮着昏黄的光,照亮这一片废墟。
暴虐的风在呼啸,吹得苏玛丽站不稳,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她扒开封锁线,就想往里头走,看看能不能找到残存的楼梯。她在这碎石残垣中走着,中间还差点摔了一跤,却连个楼梯的影子都找不着。
苏玛丽一下瘫坐在废墟上,眉头紧皱着,耷拉着耳边的卷发。四周只有风声,吹得她瑟瑟发抖,牙齿打战。可她顾不上寒冷,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没有楼梯,怎么才能回到以前呢?
她突然想起往这边来的路上,隔了一段距离有一家小卖部还亮着灯,便立刻起身跑了过去。到了小卖部门口,敲了敲门。可能是风声太大了,小卖部一直没有人开门。
孤身一人站在废墟之外,她感觉自己快要被黑暗给淹没了。她闭了闭眼,想,顾凌轩在那架飞机上时,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呢?
她举起手,咣咣咣地砸着门,震得门直晃。她敲了好一会儿,手都变得通红,那扇门才慢悠悠地打开。
老板站在门后,警惕地看着这个敲门的陌生人:“你干什么?”
苏玛丽担心老板关门,一脚踏进门里,用身体挡住门,虽然很不礼貌,但现在她已经顾不上了。她问:“您知道这个小区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哪个小区?”老板迟疑着,然后明白了过来,答道,“拆迁了呗。”
“什么时候拆的您知道吗?”
“也就前几个月的事吧。”老板说,又问,“怎么了,你有东西在里头啊?”
苏玛丽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接着有些新的记忆涌了进来,像是突然在脑中强制看了大量画面,虽然主角还是她,对她而言却像是个陌生人的故事:她在拒绝顾凌轩不久后,就从那个小区搬走了,从此之后与顾凌轩真的一次面都没有见过。她之后再也没有回到这个小区过,也不知道这里居然在前几个月拆迁了。
没有楼梯,她到底要怎么回到那个时间点呢?
难道这次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苏玛丽如坠冰窟,全身冰凉,脑子一片空白,她就像是连呼吸也忘记了,整个人木在那里。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她才像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过来。
老板迷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一半身子落在门外的黑暗里,莫名透着诡异。他听见她小声说着:“不行,不行,不行……我得救他……我一定要救他!”
苏玛丽的心中也在刮着暴虐的风:她曾经以为自己与顾凌轩相忘江湖,便能救他的性命,却没料到,他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消失于海上风暴的飞机上,不知所踪。这一次她还是猜错了,可每猜错一次,代价都是顾凌轩的死亡,这是她不能承受的。
苏玛丽晃了晃脑袋,已经发生的事情,去懊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要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这次一定会把他救回来!
可到底要怎么做呢?打一开始就离开?可如果自己不在他身边,又发生了类似的事情呢?她岂不是连提醒他的机会都没了?!
那……不如一切都维持原样好了。毕竟自己拥有最多的信息,就算不知道那个给酒里下毒的人是谁,但只要保持命运最开始的运行轨迹,她在8月13日婚礼这天做出改变,不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抬起头,眼中重燃了希望。
打定了主意,苏玛丽便确定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她和顾凌轩一切缘分的开始,便是在远山集团的大楼。那天她刚面试结束,被面试官的不苟言笑打击得彻彻底底,连电梯都没坐,满脑子被懊恼和失望塞满了,一路从十四楼走楼梯到了一楼大厅,都没觉得累的,因为心更累。就是在一楼大厅,她见到了顾凌轩第一面,只是惊鸿一瞥,便叫她惊为天人,从此念念不忘,在得到远山的录取信息后,高兴得差点把宿舍楼顶给掀翻了。在入职远山的第一天,她就加入了顾凌轩的粉丝后援会,兴冲冲地开启了自己的追星之旅。
如果那里就是他们缘分的起始点的话,那么她只要回到那一天,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保证每一天的命运都如同最开始那般,那么她一定就能顺利抵达最开始的8月13日,顾凌轩死于毒酒的那一次。泼掉毒酒,在晚宴结束后立刻带着他回到酒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的情况下,顾凌轩会是最安全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可她如今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苏玛丽挥手,招了一辆车,驶向了远山集团。
即便是如此糟糕的天气,远山集团的两栋大楼依旧灯火通明,像是暴雨中的两座闪亮的金山,外界再多风雨,也不会影响这座璀璨的商业帝国。在无尽的黑暗中,两栋巨型建筑显得气势逼人。
苏玛丽没有打伞,低着头,一头扎进了暴雨中,向着其中一栋大楼而去。
当她进入一楼大厅里时,白天见到的前台小姐已经不在了,下班了,或者因为强风预警,提前回家了。
从前台进入远山大楼的楼梯,有一排电子打卡器,苏玛丽的工卡早就失效了,但打卡器的高度不过到腰部,防君子不防小人,而如今的苏玛丽已经不管暴力硬闯是不是违反规定和法律了,她顾不上那么多,双手撑在打卡器上,用力一撑,有些狼狈地爬了上去,又跳了下来。警报大响,哔哔哔,响彻整栋楼。她立刻向着防火梯处奔去。
她气喘吁吁,一步窜上三层台阶。为了更加严格地符合记忆中的样子,她一路跑到了八楼,当时她就在这个楼层的会议室里参加面试的。她似乎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还有保安让她站住的吼声。
保安跟在这个胆敢闯入远山集团的狂徒身后,却突然见她在八楼停下了,接着,这个人就像是发了神经似的,又转身向下跑去。
“你给我站住!”保安大喊着,伸手就要拽住那个女人。可不知怎么的,那个女人像是泥鳅一般灵活地从他的手下绕开。他站在那里,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向下跑去。
台阶,台阶,苏玛丽眼中只有一个又一个米色的台阶。直到最后一个台阶跨过去,她顺利地看见自己着装变了,那是一套蹩脚的女士西装,脚下踩着黑色细高跟,她一个没站稳,摔了一跤,但这一切都让她欣喜若狂。
她终于回来了。
苏玛丽顾不上疼痛,赶紧冲出防火楼梯的大门,远远地,她就看到了目标。
顾凌轩慢慢走来,身边还跟着罗秘书,他正在跟罗秘书说着什么,眉头微微皱着,西装革履,眉眼有些冷冽,与苏玛丽熟悉的春风拂面的样子大相径庭,俨然一个活生生的玛丽苏剧霸道总裁,应该复姓欧阳慕容什么的,身后再跟着疯狂的粉丝团。
然而现实中并不会出现什么疯狂粉丝团,也不会有员工齐刷刷站在门口对着顾凌轩鞠躬迎接,这里每个人都很忙,有小跑进公司还在一边打电话的,还有一边出门一边在检查包里文件的。只是在看见顾凌轩的时候,跟他打了声招呼。
这个广袤空间里唯一的闲人就是苏玛丽。她的打扮过于用力而显得蹩脚,满脸还是刚出校门的懵懂,她直直盯着顾凌轩,眼神狂热,带着两次穿越的痛苦和失而复得的喜悦,牢牢地盯着他。
顾凌轩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突然抬头,向这边看了过来。苏玛丽立刻低头,抱着她装着简历的皮包,低着头,却早就算好了方向,快步向顾凌轩那边走去。
如果必须创造一个邂逅,那么不二法门便是突然撞到一起,如果男主足够机敏的话,他就会抱住女主,然后在四个机位的包围下来一场三百六十度旋转的慢镜头,要配上柔和的背景音乐,只有干净的钢琴音,舒缓的女声独唱,然后两人对视,眼神之间温柔流转,就好像他们早就在哪里见过一样——
“砰”的一声,苏玛丽感觉自己左边臂膀突然疼痛,接着天旋地转,她的视野里出现了天花板,身后被一个坚强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是了,邂逅。
她充满期待地抬头,却对上了一副墨镜,墨镜上是剃得只剩毛茬的平头。
接住她的是顾凌轩身边的保镖大哥。
她以前见过他好几回。
顾凌轩正站在一旁,罗秘书把狐疑的目光投向苏玛丽,他看起来好像想找苏玛丽问问,却被顾凌轩拦下了。
顾凌轩蹲下身,把散落一地的简历一一捡起,递给苏玛丽,跟她说了她重回之后的第一句话:“这些是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