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流言
虽然已经进入了秋天，暑气未散，苏玛丽却觉得像是一桶冰水劈头浇在身上。为什么他突然态度改变了？那个待人亲切温柔的顾凌轩呢？
“是不是顾总今天心情不好啊？”莹莹姐说，试图安慰苏玛丽，“哎没事，毕竟总裁嘛，日理万机，可能有急事，得着急上楼呢。”
苏玛丽很喜欢顾总，这件事部门里的人大部分都知道。顾总年轻英俊，帅气多金，刚入社会的小女孩会喜欢，这是很平常不过的事情。部门里的人也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年纪大点的员工甚至拿她当孩子看，只要不影响本职工作，她愿意花痴就花痴，愿意追星就追星，没那么多规矩。但他们不知道苏玛丽跟顾凌轩私下来往的事，自然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如此失落。
苏玛丽垂头丧气，闷闷地“嗯”了一声，跟着莹莹姐继续往前走去。
电梯里，顾凌轩闭上了眼，眼前却出现了苏玛丽失望的样子。当他冷着脸，从她身旁经过时，他不敢与她的眼神接触，不敢看那双眼里的失落。
刚刚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他才放纵自己，抬起头，从那逐渐缩小的空隙中窥视他的女孩。还是那头乱乱的卷发，本该阳光灿烂的脸，却因为自己一个举动阴霾密布。他想要冲过去，牵起她的手，就像他以后那样做的。但他不能，如今的他只会给她带来麻烦，却没有足够保护她的力量。他甚至不能向她解释，那样会触犯时空法则，在他完成计划之前，就把他送回8月13日。
电梯里是难挨的沉默。罗秘书大气不敢出，捏着笔记本，心里很是忐忑：他真不应该在接到顾总母亲的电话时就把他知道的全给抖搂出来了，看吧，看吧，顾总果然生气了。可是试问远山里头哪个人能在接到顾总母亲电话的时候能平心静气地撒谎啊？！
他偷偷抬眼观察了下顾凌轩，心里祈祷着顾凌轩永远都不要发现是他告的密。
顾凌轩刚走进办公室，满满一桌，堆着全是棘手的问题：虽然顾凌台和三叔在董事会挑破了南岛债务问题，让顾凌亭一派遭遇了打击，但对远山而言，这个巨大的包袱还是没有得到解决。远山急切需要新的资金，可最近几年央行缩紧银根，股市受到了影响，整体大盘在跌，想要融资，还得去找机构。但那些手握资金的投资公司，从来只会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远山必须得拿出实绩来，说服他们愿意下注。
距离他和苏玛丽的婚礼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必须在其间完成所有的事。时间不多了。
顾凌轩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接着睁眼，两口喝完了一整杯黑咖啡，接着埋头看下面部门送上来的报告。他看了一会，突然看到一个提案，连忙让罗秘书去联系这份报告的撰写人。
身旁的罗秘书还沉浸在泄密的纠结中：……这也不算什么告密吧？又不是商业机密，也不是敏感信息，人家母亲关心下儿子的情感生活，也挺正常的吧？对吧？对吧？！
顾凌轩叫了罗秘书三声，他却都没有什么反应。
见状，顾凌轩叹了口气，他大概能猜到罗秘书在想什么。罗秘书一路上都挺正常的，自从在一楼大厅见到苏玛丽后，整个人就表现得有些奇怪了。他本就怀疑自己跟苏玛丽的私下接触是被身边人透露给母亲的。总是在他身边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岳婳和林江他绝对信任，白京芮惯常插科打诨，母亲也绝对不会找他。既清楚他每天的状况，又容易被撬开嘴的，自然只有罗秘书了。
“罗秘书？”顾凌轩稍稍提高了点嗓音。
罗秘书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一般，身上打了个颤，立刻向顾凌轩道歉：“抱歉，顾总，我走神了。”
“没关系。”顾凌轩说，翻着报告的书页，语气很平静，“我不怪你，这都可以理解。”
罗秘书有些愣怔。他不太确定顾凌轩说的只是他走神的事情。
“看我干什么？我需要你打个电话给写这份报告的人。让他们来办公室找我。”顾凌轩微微歪着脑袋，觉得罗秘书有些好笑的样子。
“好的！我马上去！”罗秘书朗声应道。
这段时间，苏玛丽总是觉得公司里气氛有些奇怪，见到的人好像都紧皱着眉头，行色匆匆。中午部门聚餐的时候，她紧挨着莹莹姐坐着，跟那位找她做资料整理的组长离得远远的。
“莹莹姐，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苏玛丽小声问，“为什么感觉所有人都怪怪的？”
莹莹姐也压低了声音，凑到苏玛丽耳朵边道，“我也是听说的。说南岛的债务太大，整个华南大区的钱填进去都不够，影响到了总部，上头可能要考虑裁员。”
苏玛丽一惊：“要裁员？！”
“嘘！小声点。”莹莹姐把食指竖在唇边，“我也只是听说，不知道真假呢。”
“万一真的有裁员的话，岂不是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这些刚入职没多久的？”
虽说确实是这个道理，可莹莹姐也不能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赞同，她搜肠刮肚了半晌，半天凑出来一个：“也不一定吧……”
只见苏玛丽低头沉吟片刻，接着抬头开始大吃大喝起来，那架势颇有点梁山好汉的模样，把莹莹姐吓了一跳。她有些担忧地问，“你……你还好吧？”
苏玛丽摆摆手：“没事！就像你刚刚说的，这些都只是听说。与其为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担忧，还不如先把当下吃好喝好呢。”
莹莹姐一愣，这逻辑一下把她给说服了，也跟着开始享受美食起来。
而此时的三十层会议室里，气氛显然就没有这么和谐美好了，所有人都紧绷着。在员工内部流传的流言并非无根无据。就在上午，原本对远山有投资意向的s&f突然反悔了，原因是他们接到内部举报，说远山在南岛债务的部分信息有隐瞒。他们保留投资意向，但提高了条件，有些条件苛刻到让人难以接受的程度。
解决债务问题也不是没有别的方法，比如继续借债，用新借的钱去偿还旧的债务。董事会里也不乏有人支持这条路：“我们在国内和海外都是有长期合作的公司的，况且远山的信用度很好。”
“但这是在饮鸩止渴，把问题拖到未来。”
“那你有好办法？”
“谁捅出的窟窿，谁负责堵上。”
“可当初这是董事会集体通过的决定啊……”
顾凌轩却没说话，因为他心里想着南岛的事。s&f的发难绝不是巧合，他们敢这么说，大概率南岛的事真的没有报告上呈现得那么简单。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南岛奇幻的经历。如果不是问题严重到一定程度，南岛的人也不会铤而走险，甚至想要绑架他。而顾凌台呈现的报告中，南岛的问题确实严重，却又没有严重到极其夸张的程度。要么顾凌台他们还没有查到那个地步；要么就是他们跟顾凌亭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妥协……
“我认同要精简机构和裁员。”孙董事突然开口说话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孙董事是跟顾老爷子一起创业起家的，在董事会里算是上古化石一般的存在，平常对公司事务也不大关心，会还是照开，投票就跟着大流，很少发表自己的观点。这么久了，这还是大家头一次见到他发表如此明确的意见。
孙董事歇了一口气，又继续说，“我年纪大了，那些金融什么玩意我也弄不明白，但以前我们做生意的时候就是这样，没钱的时候卖厂子卖设备，有钱的时候再买回来。就是这个简单道理。”
“可要裁员？！这不是明晃晃告诉外人，我们财务状况出了问题吗？”
“那你有什么好法子解决南岛的事？是，前几年地产火，南岛那块地炒作概念，卖出去或许还能回笼资金，但情况已经变了。”
“我觉得在此之前，是不是该问问顾董，你们在南岛到底做了什么，让s&f都不愿意投钱了？”
顾茂柏老神在在，答道：“我承认我们投南岛的时候欠考虑了，问题都在报告里写了。s&f就是想撤资，拿南岛做幌子罢了。我哪有哪个能力把问题全都遮掩起来？这报告又不是我写的，我也没法干预不是吗？”
顾凌轩心里明了：看来三叔跟二叔真的达成某种协议了。
老二跟老三有合作迹象的话，那么在顾家有一定位置，但位置却又微妙尴尬的秋莲一定会觉得受到了威胁。很好，很好。接下来，只要——
“顾总，您的想法呢？”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打乱了顾凌轩的思考。
会议室里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到顾凌轩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