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将这些有异样者近行分类,很清楚发现不是同乡就是旧识,要么为官之后交情也很好。
“朕就在想,怎会这么巧,这些人都是脑子平平之辈,政绩一般,却皆出同一人门下。那有没有可能是一个接一个牵线搭桥,引到了你们诸人门下?这不,你看看卷宗上那个伪朝四年的燕非,同今岁的这个严愈,他们竟是同族。多巧!”
“严愈——”江瞻云连名带姓喊去,“燕非是你何人?”
第三排左手第七人当下以头抢地,抖如糠筛,“乃、乃草民族弟……他给草民引荐了公孙大人,草民花了两斤金买下了四分卷宗,皆、皆……”
只闻“咣当”一声,乃天子拎起今岁要她三审的卷宗,哗啦砸去首排官员处,顿时被砸中的一位额头血流如注。
“公孙行、单田等五人,革职剥去官服,贬为贱籍,流放幽州,家产全部充公。严愈等十五位学子,十年内不得参加新政科举。此二十人之三族,十年内亦皆不得参与新政。陶奎等六人下放出京,贬为两百石官员,去往边地赴任。”
天子的声响回荡在未央宫的阙顶上,很快传遍整个长安,传向举国十三州。
而此番事件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六月初二的新政考举,天子既已布局许久,自然考虑到卷宗的外泄,所以特命南乡夫人常乐天备好第二套卷宗。如此新政如期举行,未误行程。
六月初五,考举结束,学子从抱素楼出,皆多欢喜。
一来少了十余位竞争对手,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太常寺被清洗,一下逐出了十数官员。
天子承诺,去岁与今岁两届头五名中榜者,直接入太常寺为五经博士。同时因南乡夫人备卷有功,现太常温冲第三次乞骸骨,推举常乐天为九卿之首的太常。
天子恩准,常乐天亦未再推辞。
是故,初五这日,在抱素楼中,于无数学子面前,天子传旨任常乐天为太常,执掌抱素楼,管理太常寺。
历经百年,这天下又出女太常。
同时意味着,在温门手中流传了近百年的新政,即日起彻底由天子把控。凡新政中榜的官员,都将是天子门生。
八月放榜,江瞻云同常乐天一道登上宣平门城楼上,眺望城中欢腾,轻轻舒了一口气。
承华三十三年一场刺杀,毁朝政五年,国中文教不前、国库空虚、朝臣熙熙攘攘鱼龙混杂。至今日,江瞻云方觉有一点化腐朽为神奇的意思,她终于借温颐身后种种,破开了温门的桎梏,握住了新政的命门,以此培养人才。
“臣前些日子去祭拜了温决师父,她泉下有知,会以陛下为荣,也会为臣高兴。”八月入秋,城楼风大,常乐天给江瞻云披上氅衣。
江瞻颔首,抬手拭去她面上眼泪,垂目看着身上火红的大氅,轻抚其毛羽。
“你初掌太常寺,当下官员自然都是我们的人,用心调教便是。但是以往的官员,还是要好好把控,卑亢得宜,才能做稳位置。”
“臣记下了。”常乐天亦感慨道,“臣近两日才把这三年的官员档案整理完,说实在的,这次能这般顺利揪出公孙党一行,自因陛下布局多时,但还有一个缘故,乃他们失了主心骨。”
“朕知道,温颐没了。”江瞻云整理衣襟,目之所及皆是玄狐皮的纹理,眉眼发亮。
常乐天摇首,“他们一开始自认温颐为主心骨,温颐去后,他们还认一人以其为主。”
“谁?”
“博士祭酒,曹渭。”常乐天道,“他乃青州人士,今岁正月请命回乡赴任,离开了京畿。此人即是诸人主心骨,听闻之前同温颐走得也近,怕多来也不干净。只是他鼻子太灵,走得太快了,当下证据全无,算是逃过一劫。要不要……”
“等等,他回乡复命——”江瞻云眉心陡跳,“你方才说他是哪里人?”
“青州。”常乐天吐出这两字,当下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