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含恨不知数
有情含恨不知数
沽津城有句俗话,叫做“沽津城里鸦雀肥,缘是衔金买酒醉”,说的是沽津这地方堆金叠玉,连城外的鸦雀都能衔来金子买酒喝。
不过长英倒觉得这话还有另一头意思。
街边最早开的是酒铺子和茶楼,于廉不在街上骑马,一手拿着缰绳,另一只手拿着无常链,把他和俯吞鬼拴在了一起。
长英笑意盈盈地看着一旁偷摸着去买酒的人,他穿着和于廉身上一样的蟠纹赤金袍,他刻意擡高了声音:“沽津城里的不管是人是鸟,果然都会做两件事,吃酒和做生意。”
那人本拿了酒要付银钱,听到了长英的阴阳怪气后一惊,赶紧撒了手,灰溜溜地跑回了队伍里,低垂着眉目,不敢再看于廉。
有意思,看着个个模样板正,酒瘾却这么大。
队伍走到执明司前边就分开了,于廉带着长英和俯吞鬼单独走了一条道。
沽津城风奢靡,官府也建得气派,执明司西院有尊监兵神君,东院有尊孟章神君,通体金色,想必是纯金打造,俩神君边上一个振翅白虎,一个撼天青龙,颇有神威。而北边的正堂也供着座神,叫做执明神君,身旁是一只龟蛇,即是玄武,象征着执法不阿,明镜高悬。
绕过正堂,于廉带着长英进入了一处别院,这地方倒不像外边那么气派,青砖铺路,檀木门窗,透过窗缝隐约能瞧见里边挂着的字画和山水图,如此文雅之所,反而有些格格不入。
于廉叩了叩门,进了里屋,长英拖着俯吞鬼,紧跟着进去了。
“楚问,来审案。”
一进屋见着人,于廉就开门见山,此人说起话来从不连篇累牍,连谦词都一并省略,此刻听着毫不客气。
“既是陈案,何不去公堂上,提到我这作甚?”
楚问着了水纹花青袍子,在案前翩然端坐着,他的声音温润柔和,说话有些漫不经心,只顾着手里翻着案卷,头也不擡一下。
长英眼神一暗,微微攥紧了拳。
他认得这袍子,梦里广寒的家袍。
前身有些渊源,他对这件家袍没什么好印象。
于廉说:“沈家和徐家的案子。”
背后一股大力推来,长英一个趔趄栽倒在楚问面前。
楚问闻言,这才擡起头来,长英看清了他的长相,不似声音那般温润如玉,反而带了几分锐利。
长英这模样有些狼狈,但他也不在意,利落地起身整了整衣袍,对楚问行了个礼。
“楚大人,我跟于大人一道来的。”
他拿捏不清楚问和沈有庚的关系,就没自我介绍,含糊了一句。
“沈二公子,近日可安?”
楚问收了卷宗,起身迎上去,温声道。
“一切都好。”
“徐关雪成鬼了。”
于廉直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走到长英前面,冷冷地看着他。
“你认得吧?”
不知怎地,长英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些阴阳怪气来。
他当然认得,徐关雪正是沈有庚未过门的妻子。
长英不禁汗颜,徐关雪成了一具骸骨,连双目都被剜了,这就是换沈有庚本人来都认不出啊!
所以,他也不能说认得。
长英摆出疑惑的神色,问道:“徐姑娘身前曾与我有一纸未成的婚约,于大人的意思是,她如今成了鬼,莫不是……”
于廉颔首。
长英一听,“啪”地打了自己一巴掌,两眼含泪,满脸自愧。
“她缘是徐姑娘呀!怎地落了如此境地……”
于廉微不可察地深吸了口气,按下了想提剑就划了他脖子的心思,勉强维持着往日的冷峻。
“她身前与你有过婚约,你却没认得。”
长英煞有其事地回答:“是了……是我渺了双目,竟没识得她,我该死,该死!”
他拿衣袖拭着泪,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早闻于廉是一平秋的第一高手,这等眼力哪里看不出长英的戏码,如此他反而演得更浮夸,摆明了要让于廉难受。
楚问两头都没劝,只是站在一边看着,神色有些肃然。
“于大人,我同徐姑娘情分已尽,今生结缘无望了,她苦缠人世,定是余情未了,你可否……可否替她超度,送她往生?”
长英继续声情并茂地演着这出戏,可于廉不看他,连他说的话都一律当作放屁。
于廉又问:“沈长英,徐关雪是不是你杀的。”
于廉这句话倒是让长英斟酌了一下,人定然不是沈长英杀的,可是不是沈有庚杀的,他还真不知道。
他沉默良久,回答:“于大人,我与徐姑娘身前情投意合,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楚问也说:“方夷,徐姑娘之死确不是沈二公子所为,这桩案子五年前已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