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住

小住

快至晌午的谷田村，家家户户的屋顶升起炊烟。

竹林小屋的院子里，杏树和沙枣树上缀满了果实，在带着柴木味和饭香味的风里簌簌地摆着。

有几个村里的顽皮小童拿着长竹竿，把果子打到地上，再风风火火地去捡到筐子里。

沙枣树旁的葡萄架下摆着一张四方石桌，薛灵正在摆饭。

她见宋妤出来，忙招呼道：“今日有些突然，秋婶的菜都备好了，也不好再叫人重新做。你看看合不合口味，明日把想吃的告诉我，我叫秋婶去做。”

宋妤小心绕过几个蹲在地上找果子的小童，“姑娘太客气了，我们没这么多计较。”

薛灵扭头就看见宋妤轻手轻脚的模样，笑着解释道：“快过年了，这两棵树结的果子多，我就纵了他们来捡着玩。”

话毕，她又轰人，“去去去，小皮猴子们，你们娘该喊你们吃饭了，明儿再来。”

小孩们听话地一哄而散，几个女孩儿还抓了一把果子塞在薛灵手里，然后边摆手边跑跳着家去了。

夷州四季如夏，以至于宋妤对过得飞快的日子有些恍惚。

原来已经到腊月了。

这一顿午饭非常丰盛。

宋妤本以为竹篮里的饭菜是要端去房里吃的，没想到薛灵一脸失落道：“啊……你不和我一起吃饭呀？”

宋妤怔住，“呃，我想着先拿去房里给阿蛮吃，他现下不好挪动。”

薛灵拉着她坐下，“他刚吃过药呢，等等再送也不迟。”

宋妤拒绝不了扑面而来的热情，应下，“那好吧。”

是很普通的农家灶火烧出来的菜，味道不错。

宋妤问道：“给你做饭的秋婶是你的亲戚吗？”

“不是呀。”薛灵眨了眨眼，“我不会做饭，就请了秋婶每日做了送到我院里来。”

“哦，原是这样。”

薛灵遗憾道：“阿启今日说不下来用饭，觉得院子里有人很拥挤……”

话说一半，她意识到说错话，又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但我就喜欢热闹，大家能一起吃饭说说话什么的。”

宋妤被这样纯粹的开心吸引，勾了勾嘴角，回道：“嗯，是挺好的。”

用过午饭后，薛灵给宋妤拿了几件衣服，让她去洗个澡，赶紧把身上脏污的衣服换下来。

村里过了晌午到太阳下山，是不大有人声的。

偶尔有鸡鸭鹅四处溜达，左摇右摆地咯咯哒、咕咕、嘎嘎。

狗或趴在村口，或趴在自家屋门口，不熟悉的人路过，跟着吠两声，意思意思自个儿在看家。

干农活的一般在地里对付几口午饭，随处找个树荫休息；离得近的就回家烧饭，用完饭便倒头午睡，等醒了再扛着锄头、推着车回地里干活。

男女老少都在地里，村里没了人，所以静些。

等到太阳下山，赶牛赶驴的回家来，路上遇着一道闲话归家，扛着锄头草料的也要站在村口说几句再回家。

薛灵外出漫步时，时常会是这样回家队伍中的一员。

村里有很多关于薛灵的闲话，但她总能一脸笑意盈盈地加入其中，于是闲话就停了。

乌头山的山匪这几年闹得严重，劫掠过路的商人那是常事。

薛灵救回来的人不在少数，庄稼人都喜欢有善心的人，尤其是像薛灵这样出手阔绰的姑娘。

薛灵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家也不会推辞，因为只要卖卖力气，薛灵就会支付报酬。

夜里，院子里点了灯。

陆承骁身上的伤虽简单处理过，也在喝药，但白日一直断断续续睡着。

此刻，趁着陆承骁稍有转醒，宋妤端来晚上的药给他喝。

陆承骁的胳膊因为脱力，现而用不上力，是以吃药吃饭都是宋妤在喂。

宋妤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就要起身，陆承骁却拉住她，认真道：“那位薛姑娘毫不忌讳地言明不缺钱花，不像寻常村户。”

宋妤拍了拍陆承骁的手，“我也想过，但她确实是个善心的好姑娘。”

陆承骁道：“我大抵明日就能走动了，我们下山赶紧回罗城的好。”

宋妤眉头一蹙，“能走动也不代表你的伤好了，你若是晕在路上，我再没那么好运遇见第二个薛姑娘了。我瞧薛姑娘与左邻右舍相处得不错，听说经常会对我们这样遭遇的商人施予援手，现下容你多住几日，也不会有人起疑心的。”

陆承骁沉思了一会儿，选择相信宋妤的判断，说道：“好。”

等到晚上就寝的时候，宋妤抱着她那床薄被犯了难。

屋里除了一张桌子，一件座椅摆设都没有。

唯一能睡人的就是陆承骁屁股底下那张床。

陆承骁面色如常道：“小妤是在意和我同床共枕吗？”

宋妤被说中心事，声调也高了，驳斥道：“谁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