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狱
下狱
西南罗城县。
一支队伍刚从边境策马而归,入了城,将马匹停靠在县衙门外。
县衙外摆摊走街的百姓,时不时打量着这些生面孔的将士。
罗城的县令早在几月前就被罢官,关进了大牢里看押起来。
新来的官儿是个冷面的武将,却不怎么管城里的事,三天两头地就派人出城。
罗城百姓们议论纷纷,却不敢招惹这帮舞刀弄枪的将士。
县衙内,陆承骁在书房处理军务,僚属进来上茶,顺势递上一封厚厚的信。
陆承骁不假思索地展开信,而后靠在椅背上,仔仔细细地从每一个字中窥探那些他无法参与的日子。
最后几张信纸,是一份手抄件。
陆承骁拧眉看完,粗糙手掌中紧握的狼毫笔也被生生折断。
僚属被书房内的沉闷压迫地不敢开口,半晌才出声道:“将军,孙忡他们回来了。”
陆承骁捏了捏眉心,压下心绪,“叫他们来回话。”
书房外,竹林茂密,西南湿热的气候,蚊虫繁多。
风移千里,冷气似从关外席卷至京城。
中秋将至。
京中的酒楼饭肆都预备卖中秋的糕饼、吃食,摆摊开店的也开始卖起花灯烛火。
宋妤这一月来,一直待在府中修身养性,闲时养养花草,忙时屋里画图裁剪衣样子,多数时候就是抄抄书了。
除了病好头几日,宋妤后来也不大再去衣满楼,都是下人传信。
今年中秋,是宋妤出嫁以后,第一次在家中过。
府里却没什么要过节的景象,往常该是提前半个月就预备起了。
宋妤几次去宋母房里请安陪着用饭,又见其愁眉不展,细问起来被推说无碍。
日子一天天冷下来,于政事上并不敏感的宋妤,也觉得要出事了。
治粟内史吴家被弹劾,牵连出几桩老案,波及京中不少权贵。
宋父为丞相,总领百官,底下出了这样的事,更是焦头烂额,日日进宫面圣,商议这桩案子。
京中人闲话,又是位监守自盗的治粟内史,一如几年前的沈家。
这日,宋母、金氏与宋妤在厨房捏面团,试着要自个儿亲手做些中秋的月饼。
三人都没有穿宽袖衣裙,着了件轻便衣服,外罩襜衣。
她们手腕、面颊上都沾了面粉,笑作一团。
宋妤指着案板上捏好的两个奇形怪状的月饼,打趣道:“这两个若是给父亲和哥哥吃,他们只怕都认不出哪个是自己媳妇做的,都一样的别致呢。”
金氏手沾面粉,笑着去捏宋妤的脸,“小姑这张巧嘴,暗着说我和婆母做的都不好看呢?”
宋母看着两个孩子打闹,多日来第一回真心而笑,她走至一旁净手,“我是做不来这些鬼玩意的,味道就算做差了,给你爹吃他也不敢嫌弃。”
此刻,从厨房外头跑进个小厮,被门槛绊了一跤,跌跪进了厨房。
三人都被这动静惊动,转头去看。
宋母一细看,就认出了人,“冬儿?这个时辰你怎么回来了?老爷呢?”
冬儿是宋父的随侍小厮,这会子他应该陪着宋父去了宫里。
冬儿擡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小的一直在宫门外候着,内官传来话,说老爷……老爷和公子都被押进大牢了!”
宋母脸色一僵,似有所感般攥紧了双手。
金氏慌张站起身,向冬儿问道:“究竟怎么回事?郎君不是在廷尉寺公务吗?”
宋妤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地看了看冬儿,又看了看宋母。
原来,吴家被弹劾,激愤之下在朝廷上胡言乱语,攀扯京中不少身在官场的显赫世家。
其中宋家在朝为丞相,府中家丁丫鬟多达几百人,宅邸修建得比王府还要气派,家中女眷出行更是高调奢靡,府上的铺面买卖遍布京城。
圣上原本没有过问此事,过了几日却单独将宋父叫进宫,宋母才惴惴不安了多日。
今日却将宋父同宋大公子一同下狱,焉能不叫人心惶惶。
正院里,屋门禁闭。
宋母抹着泪,“这事你父亲早前和我透露过一点,他见我听了茶饭不思,就再不和我说,我也不知晓许多,但竟不知圣上当真猜忌至此!”
金氏更是着急,“可吴家都没有下狱,怎么就轮到我们宋家了呢?公爹和郎君都是身正清明之人,哪里来的贪污呀!”
宋母深谙其道,心如死灰道:“天子要治罪,何愁找不到借口。”
“母亲!”
宋妤忙不叠止住宋母的话,转身去关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