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
探病
殷府。
前厅里,不时有婆子丫鬟进屋来回差事、领对牌。
陆含宜有条不紊地对过账目,将各人差事分派下去。
丫头宝茶踏进屋来,“姑娘,国公府那边来了封给您的信呢。”
“信?”
陆含宜从一堆账簿里擡起头,接过宝茶递来的信。
她一目十行看罢,随手将信叠至一旁,有些不高兴道:“本也是要去探望嫂嫂的,信这会来,倒显得我多不懂事似的。”
虽说哥哥嫂嫂和离了,但这与陆含宜不相干。
前几日听说宋妤病了,陆含宜就向宋府下过拜帖,但都被宋丞相的夫人给拒了,说是宋妤病得实在厉害,怕过了病气给旁人。
宝茶为陆含宜添着新茶,言道:“姑娘,这几日咱们府上都有给宋家送礼慰问,回话的小厮说,宋大人没有再往宫里下帖子请太医,约莫五夫人的病快大好了。”
宝茶跟着陆含宜嫁过来时,宋妤和陆承骁还未和离,仍旧有些改不过来口。
陆含宜点点头道:“嗯,你记着这事,问问何时能上门去。”
这时,门外进来个小丫鬟,行了礼后,脆生生道:“夫人,老夫人喊您过去说会儿话,说是有老家的亲戚来了,正好一块热闹。”
殷令宣的父亲早亡,只有一个母亲,如今飞黄腾达,自然是接到府里过养尊处优的日子。
二人面上到底是夫妻,陆含宜四处避让,从不在这位正头婆婆面前惹错。
此刻,老夫人房里的丫头来递话,陆含宜抿了抿唇,看了眼宝茶。
宝茶立即道:“庄子上的节礼刚下,院里事多,夫人理完这叠账簿就去,让老夫人且先乐乐。”
小丫鬟道:“老夫人知道夫人会这样回,让我问问,夫人什么时候是不忙的?”
往日惯用的推阻借口突然不管用,陆含宜一顿,心里也有了数。
恐怕那一屋子的人专等着她一个,没了她,戏唱不开。
宝茶听了话,气得火冒三丈,正要发作。
陆含宜先开了口,“知道了,这会儿就去,你先回了老夫人罢。”
小丫鬟得了准信,又轻轻巧巧地出去了。
宝茶见人走了,愤愤道:“姑娘太好性儿,一个黄毛丫头敢拿着话就来挤兑您,敢情是领了圣旨来的?我也没瞧着那院里的人都是皇亲国戚,没得就要上脸挟制咱们国公府的小姐!”
陆含宜摇摇头,“哪儿的话?既嫁了过来,老夫人就是尊长,单这一条,我必得侍奉跟前。不过是去一趟陪个笑脸,这种不痛不痒的事得过且过罢,再不好叫郎君难做人。”
老夫人院里。
陆含宜还没进正屋,就听着里头几个妇人锣鼓喧天的笑声。
想来是来了不少人。
殷令宣的老家离京城极远,陆含宜听都没听过。
一个边陲之地的小县城出了这么个金饽饽,就算不是那沾亲带故的,也要蹭点粉头去花销。
光是嫁进来这小半年,陆含宜就处理了不少上门打秋风的人家。
陆含宜才进屋,老夫人还没察觉,她身旁的一个小丫头就悄悄附耳知会了一声。
老夫人亮澄的眼睛就盯住了陆含宜,“儿媳妇来了,坐,坐。”
殷老夫人曾是个绣娘,嫁了个亭长,丈夫有点微薄俸禄,自个儿卖卖绣品,日子过得也算美满。
但殷老爷在抓盗贼时,不幸身亡。
殷老夫人就一个人拉扯着儿子长大,念书吃饭穿衣照顾得妥妥贴贴。
陆含宜笑笑,伏了个礼,“这么一大家子亲戚都在,是儿媳唐突了。”
一个坐在老夫人身侧、皮肤黝黑的老妪带着一口方言问道:“哎唷,这就是国公府家的千金小姐?”
老夫人端笑着,使唤着陆含宜,“来见过你叔伯家的婶子。”
陆含宜未动,也未行礼,只道:“我记得郎君有个亲表舅,这是哪个叔伯家的婶子?”
老夫人面容一皱,随口道:“和你夫君早死的爹在族里是同辈,曾姥爷那代也是同个屋檐下吃过一口锅里的饭。”
陆含宜心下一度量,就知道又是一伙非亲非表的族里同宗,除了都姓殷,再没什么干系。
殷老夫人一个人带着殷令宣过活,日子艰难的时候也不见这些所谓同宗邻里来接济一二,如今却是一个两个的来讨交情。
殷令宣此前就嘱咐过陆含宜,这些‘远房亲戚’一概不要搭理,就是赶出去,闹出事来,他自会料理。
却没想,总有些人穿针引线地够上殷老夫人这门路。
陆含宜不再开口。
身侧的宝茶见惯了这样的事,轻蔑一笑,“啊,原来是出了五服的叔伯,难为亲戚还惦记,府里有好酒好茶,各位尽可赏脸才是。”
殷老夫人还没来得及发怒,那老妪先挑刺道:“宣哥儿媳妇这身边的丫头倒是个厉害的,但我听说大户人家都规矩得很,咱们也算殷老夫人的亲戚,那就是主子,怎么做下人的还能来排揎咱们?”
老妪话里全是套近乎,满心觉得陆含宜嫁给了殷令宣那就是殷家媳妇,但凡是个族里做长辈的训导几句那都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