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三个字
写下三个字
宋妤的兄长赶在宋妤生辰前一日回了京。
宋府没有过于张扬地摆宴,宋母只嘱咐底下人预备了些山珍海味,又单请了唱戏的名角和祈福的僧尼来府里庆生。
白日的热闹过得极快。
戏唱的是什么,僧尼祝的是什么,宋妤统统没记住。
她只在杯盏之间,望见兄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
是欣慰。
然后是羡慕。
最后涌上来的是冷酒滑过喉间的辛辣。
夜里。
回房后,春桃伺候宋妤喝过醒酒汤躺下后,她一个回身拿烛火的功夫。
就见宋妤披着衣服起了身,在桌案前坐下了。
宋妤白皙的手指握起徽墨,一点一点地研着墨。
她的思绪也好似搅在那一团糊不清的黑色里。
春桃端着灯烛去劝,“姑娘,时候不早了,就不要再描花样子了。今儿喝多了些,快睡下罢。”
灯烛摇曳,春桃看见宋妤拿出一张宣纸来,写下了三个字——和离书。
春桃愣住,手里的烛火啪地一声爆了火星子。
“姑娘你这是——”
宋妤不语,她擡起手腕,提着笔,后头的字却迟迟落不下。
良久,她叹了一口气,轻问道:“春桃,那边送了什么?”
春桃反应了一会,“啊……”
陆承骁人去了边塞,还是会每月寄信到京中来,更别提宋妤生辰这样的大日子。
“礼是早就送到了的,仍就让露枝收进正屋的柜子里了。”春桃犹豫了一下,回道,“是一幅琉璃头面,还有一袋种子,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想来公子在信里提了……”
春桃的声音越说越轻,提到陆承骁的信她都快没声了。
宋妤不大让提陆承骁的事,也从来不看他寄回来的信,连同他送的东西一并丢进了正屋里,春桃她们都不敢随意挑起这个话。
桌案上,写着和离书的纸张上突然落下几滴泪来。
繁复交加的心绪涌上来,宋妤有些难以自已。
自他们相识起,每一年的生辰,陆承骁都会费劲心思地给她准备生辰礼。
从前陆承骁总说,他将她看作心肝般重要,其实宋妤看他也是心生欢喜、惦念非常。
成婚头一年,二人如胶似漆,别人都是夫唱妇随,他们是妇唱夫随。
宋妤一个皱眉,陆承骁就忙不叠地迎上来哄。
谁知,这样的好日子竟也只有一年。
两年多前,陆承骁那位众所瞩目的兄长因一场病过身了。
陆承骁年幼时喜欢同兄长比较,心里却是一直钦佩兄长的。
他总摆出一副纨绔模样,说反正无需他来继承爵位,他只管吃喝玩乐,哄着宋妤。
陆大公子去了以后,那段时日整个定国公府的氛围都异常沉闷。
宋妤知道陆承骁视兄长为榜样,更知道他心里有多难受,她也时常软了性子去哄他高兴。
直到那日宫宴,陆承骁被皇帝传入后殿议事。
二人同来宴席,自要一同离去。
宋妤心中不安,站在宫门口等了陆承骁许久,等到的却是皇帝身边的内官来传话。
“陆夫人,先请回吧,仔细冷风吹着您,陛下和陆大人还在谈论政务,且要些时候。”
“政务?”宋妤觉得奇怪,陆承骁如今做的是陛下赐的虚官,领个俸禄装样子罢了,怎么议上政事了?
内官的话尖利刺耳,“这不是就要同陆夫人贺喜了?陆大人得陛下信任,就要去边塞立一番功名呐。”
宋妤只觉脑中嗡嗡作响。
边塞战事不消她是知道的。
陆承骁兄长在这个节骨眼去了,她听父亲担忧过时局。
所以,陛下如今选了陆承骁。
陆承骁他也答应了。
宋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府中的。
屋里没有留人,仆下都被遣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