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程慈离开,谢惓收紧的心才稍稍放松,把看了一刻钟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的这页书看完,又往后翻,这次用时规律了许多。
程慈一路狂奔到自己住的房间,关上门才松懈。
太奇怪了,每次和谢惓单独处在一个地方的时候,心跳就很奇怪,无缘无故跳得那么快干什么。
程慈摸着心脏位置,温热的触感透过布料传到手心,砰砰砰,速度比平日快多了。
程慈捂着脸蹲下,小声嘀咕,“又没做亏心事,为什么对上谢惓目光时心跳如此快,是心虚还是心悸啊?”
程慈揉完脸,又挠了挠头,站起身时余光瞥到挂在腰上的翡翠算盘,情不自禁伸手戳了戳,“等空闲下来找徐大夫瞧瞧,心悸是个什么毛病。”
翌日是个艳阳天,汛期过去后,温度逐渐上升,南州各处被大水淹过的泥泞地带慢慢恢复整洁,虽然屋舍破坏极多,街巷也未修整好。但这些不是短短几日就能完成,需要下任知州还有下面州县官员努力,做得好将成为下一年升任的政绩。
四皇子入朝第一件事情也算是有一个不错的结果,若是南河决堤就是天灾,齐云县就是流民占领,那只需要把齐云县流民事情处理好,他们就可以离开了。
但如今发现,一切都是人为,朝廷官员带头造反,这就不是简单的天灾了,而是有人意图谋反。
谢惓他们一时不能离开,得等朝廷文书。
如此过了两日,林升山和章家恩怨完全查明,四皇子震怒,
“来人,去章府将章昀章炳父子俩给吾传来,”
清晨,灰青色雾气还缠绕在天穹,铅灰苍穹露出几块斑驳白金色亮光,似乎要下雨,又似放晴,空气闷沉。
腰配刀剑的禁军匆匆跑出知州府,前往章府传人。
躲了半个多月的章昀终于出现在知州府。
章昀近四十岁,中等身量偏瘦,穿着朱红官袍,头发和眉毛一样稀疏,眼皮耷拉,脸上覆盖着一层病态,整个人死气沉沉。
章炳跟着他父亲身后,穿着绛紫色锦袍,体型偏胖,脸型圆润,眉毛和他爹一样稀疏,鼻子高挺,嘴唇肥厚,再加上白皮肤,整颗头望着很像白面馒头加上两根腊肠。
他进来后就安静站在章昀身后,学着他行礼问候,一举一动都内敛拘谨,看不出半点在南州兴风作浪的姿态。
程慈今日不在,宋宣来了,他去城门口接宋宣,因此正厅只有四人。
几人见章炳作态,只觉人不可貌相。
“章大人身体可好些了?”
四皇子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平静,坐在右侧的谢翊和海陈面色如常,窥不见什么想法,左侧谢惓端着茶杯,遮掩住自己半张脸,不知神情如何。
章昀心底一沉,他这段时间称病不出,自以为朝廷派来几人年轻气盛,就算跟着个户部侍郎,面对南州这个烂摊子,也难成气候,等遇到难事自然会去求他,届时他配合积极一点,想办法将事情都推给齐云县,功过相抵,就算南州知州位置不保,找上京城之前同僚操作一下,也能调去个好地方。
但是……
万事最怕的就是这个但是。
这几人偏偏就把南州的事担下了,还处理得不错,备受南州城百姓称赞,而他这个一直不出面的知州,则真正成了罪人。
现如今南州已恢复正常生活秩序,身体抱恙的他被禁军客气而又强硬的带到知州府,还带着儿子章炳。
章昀拱手作揖感谢四皇子体恤的一瞬间,脑子里迅速闪过许多念头。
“下官无能,虽然下官早已让人开堤坝,却没注意到南河水涨,及时清理淤积污泥,致使南州陷入如此绝境,这几日几位大人对南州百姓尽心尽力,下官本该略尽微薄之力,但身体实在…咳咳咳……”
章昀说着说着就撕心裂肺咳起来,章炳连忙扶住他爹,神情愁苦。
“来人,给章大人上茶,”
谢翊朝外招呼一句,没一会,婢女端来两杯热茶,章炳手忙脚乱端起喂他爹,章昀咳了好一会才慢慢缓过来。
“殿下,下官……”
章昀暗黄的脸上浮现热红,撑起身子,推开章炳,刚要说什么,四皇子就抬手打断他。
“章大人这些话留着给官家说吧,今日找你们父子来,是有其他事。”
四皇子一句话扼住章昀脖子,他张嘴好几次,没说出话。
“章大人知道齐云县知县林升山吗?”
四皇子话话音刚落,章昀还没说话,站在他身后的章炳就先克制不住了抖动一下,见谢惓他们一齐朝他看去,章炳连忙低下头。
四皇子收回目光,问章昀,“林升山一双儿女半年前死在南河上游两山狭道处,章大人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章昀顿了一会,才答,“知道,林升山比下官略小几岁,七年前从中原地带调过来,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颇受齐云县百姓爱戴。”
“至于他一双儿女,这是下官心中的痛。”章昀长长叹息一声,“半年前林升山前来找下官,说他一双儿女失踪了,县守备兵将整个齐云县翻了几遍都没寻到一丝他们消息,下官与通判带人帮忙寻了三四日,最后在南河上游找到,只可惜……”
只可惜已经死了,而且死无全尸。
“哦,那他们俩是怎么死的?”
一问一答间,满室寂静,传召章家父子前,四皇子和谢翊两人将这件事来龙去脉查了一遍。此时随着章昀的回答,四皇子神情越来越冷峻,谢翊和谢惓两人也冷冷盯着正厅中间的两人。
海陈身为户部侍郎,这两日一直在统计南州水患造成的损失,等回上京城要上报朝廷,作为朝廷减免南州税赋的参考,并不知道章家和林家之间的恩怨。
此时听到四皇子的询问,还有章家父子的顺从得诡异的态度,也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海陈掩住脸上异色,像根木头似的坐在位置上。
他不懂四殿下要做什么,但是从他们来南州开始,大家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四殿下做什么,只要不是自取灭亡还要牵连自己的事,海陈都当看不见。
“我将卷宗翻出来,上面写的是两人上山游玩,被野兽分食了。”
“章炳,你来给吾说说,在这对兄妹‘上山’前,你强行将他们带到你在十里巷的宅子做什么?”
气氛一时凝住,所有人齐齐看向冷汗连连的章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