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他专注的看着她，看得她心慌意乱，忙低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情绪，并道：“唉，原本希望你能戒掉晚上喝茶的习惯，没想到反而是我被你传染，也跟着喝”</p>
“我有你一个妻子就够了”他突然开口，黑眸中有着温柔的笑意</p>
“喔——”她心里窃喜，却莫名的有些害羞，“那个——其实也没关系，只是我觉得你应该还不需要太多女人，咳，你一直忙南郊坡地的事，进行得还顺利吗？”她略微窘迫的转移话题，以缓和此刻屋内太亲密的氛围，她的心跳得太快，粉脸好像在发烫</p>
“一切都算顺利，只是——”他将那本衙门日志合上，定定的看着她，“我今日听到江巡抚提的一件事，”</p>
接着便将洋商与高官之子签买卖合约却生变一事转述，“按理，那名洋商可以到衙门提告，请求高官之子履约，但他却是前往商会求助”</p>
“我能理解洋商的作法，在江南一带，尤其是这通商口岸，不时会有洋人上洋行谈生意……”她向靳懿威娓娓道来，基于语言不通，洋人都会透过熟悉商务的牙行陪同，居中调解买卖，此外，牙行还得向洋行或是洋人提供部分保证金，才能订定买卖合约，从中赚取两边的佣金</p>
而这些属中介商的牙行通常都有参与商会组织，那名洋商虽然没有找牙行谈买卖，但到商会求助，那批货就不一定得靠着高官之子解决，商会里有更多牙行可以帮忙月兑手，何况惹了高官之子，洋商在这里无权无势，无所依靠，怎么斗得过？能拿回钱财才是真，又何必耗时上公堂</p>
靳懿威看着整个脸庞都发亮的她，奇怪她怎么会是侯府千金，她明明像是有个商女魂，每每谈起商场上的事，那双澄净明眸总是散发光彩</p>
“然而天下何来白吃的午餐，江巡抚在此事中就像个居中调解的牙行，若说什么好处都不捞，那肯定有鬼！”她俐落的下了总结，嘴巴都说干了，端起茶杯再喝了一大口</p>
他往后靠坐，“你怎么会如此清楚牙行的事？”</p>
她双眸闪闪发亮，“因为常往宜和洋行跑啊，我跟晓乔一见如故，很谈得来，天天往她那里买东西，也听她谈些生意经，多少懂了一些，只不过——”她突然起身，“晓乔跟我说她二叔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有勇无谋，果真如此，那批货竟然连看也没看就要全揽下，我得去跟晓乔说说”</p>
他提醒道：“时间已晚，宜和洋行应该打烊了”</p>
她笑着一福，“宜和洋行跟咱们这大院一样，前面是店铺，后面是主仆住的院落，当然，朱永信那一家子另外住，所以你不必担心，我带玉荷跟雁子去”</p>
“你对宜和洋行似乎特别上心”</p>
闻言，已走到门口的范敏儿停下脚步，顿了一会儿才笑着回头，“晓乔是我在这里交的第一个知交好友，自然得多上心”</p>
他看着她步出书房后，吹了声暗哨，见黑衣人立即现身，便道：“好好跟着”</p>
“是”</p>
片刻之后，范敏儿已经乘坐马车来到宜和洋行</p>
此时店铺正要打烊，曾晓乔见到她跟两名丫鬟到访，相当讶异，但随即招呼她们到店铺后方的厅堂</p>
范敏儿这段日子过来时大都在雅间，这还是头一回进到无比熟悉的地方，犹记得自己以前的屋子就在后方</p>
她收回思绪，看着曾晓乔，“抱歉，打扰你休息了”</p>
曾晓乔笑道：“不会的，每次看到你，我都觉得跟你特别熟悉，好像我们老早就认识了”</p>
夏黎跟春兰也在一旁用力点头附和，“奴婢们也有一样的感觉，只觉得似曾相识”</p>
范敏儿眼眶微红，这阵子相处，她总是因为能跟她们再同处一室而内心激动，好不容易情绪比较稳定了，没想到她们一句话就让她又想哭她长睫低敛，强忍着鼻酸道：“也许我们几个前世是姊妹”</p>
“有可能，所以我们大家才这么合得来”曾晓乔笑着赞同</p>
夏黎、春兰、雁子跟玉荷频频点头，近日两个主子走得近，她们也变成好朋友四人清楚范敏儿有事要跟曾晓乔谈，所以都乖巧贴心的退出厅堂</p>
范敏儿随即将靳懿威说的事娓娓道来，没想到——“这件事我恐怕阻止不了”曾晓乔苦笑</p>
她忍不住追问，“为什么？”</p>
“二叔不是能商量的人，他决定的事不可能因我的劝告而做出改变，眼下洋行看似一家店，实则分裂为二，进货、出售、收账，皆分为两边”曾晓乔轻叹一声，“实话说了，我能替义姊守住的就是二叔尚未强行管事前，洋行过去存在颐和钱庄的大笔金钱钱庄老板只认我跟大堂哥有资格动用那些钱，这也是当初义姊在跟钱庄定约时写下的附约，所以若那批货亏损了，也是二叔自个儿赔钱”</p>
“话是没错，但他那批货也会放在洋行里买卖，届时若品质有问题或有什么买卖纠纷，影响的都是洋行的商誉”范敏儿说得直白</p>
曾晓乔看着她严肃的神情，摇摇头，“若有足够的权势，我定会阻上二叔，可是敏儿，我能做的真的不多，且朱氏家族的其他人在二叔的扇风点火下，对我误会极深，如果大堂哥再不回来，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上多久，且我也怕他回不来了……”</p>
这一晚，范敏儿心情低落的回到府衙，久久无法成眠</p>
第二天上午，在靳懿威到衙门后，她不让两个贴身丫鬟跟着，独自一人去了一趟小客栈墙上的三幅画仍是以稻为首的直挂，她眼眶泛红，咬着下唇，大堂哥会不会真的已经不在人世？</p>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因自家大堂哥一直没现身，范敏儿愈来愈不安</p>
靳懿威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更知道她三天两头的就往那间小客栈去看那三幅画，因此他也曾夜探，以为那三幅画有何机关或是奇异之处，但再三捡查下，那真的只是三幅画</p>
后来深入调查开客栈的江湖人，原是江湖一个神秘组织风沙帮的人，该帮是专门买卖各路消息的帮派，在各地多有耳目传送各方消息，只是不知她想传送的是何种消息，偏偏他又不能明问</p>
靳懿威站在书房窗口，看着对面仍亮着灯的屋子，都已四更天，她还无法入睡……定容县近郊有一座香火鼎盛的观音庙，平时香客不绝，现在正值百花争艳，蜂蝶飞舞，许多游客上山，除了求观音保佑外，也顺道避避暑气，欣赏山峦景致</p>
此时，一名粉妆玉琢的人儿从观音殿跑出来，沿着鹅卵石小径快步走着，身后跟着两名亦步亦趋的丫鬟</p>
“齐夫人，小心啊”</p>
唐紫英回头，脚步未停，一根手指放在娇女敕的唇上，轻声道：“嘘，这里是庙宇，小声点”</p>
“齐夫人，小心！”两人又惊惶出声</p>
唐紫英转回头时，已经一头撞进一堵肉墙，她哀号一声，“噢，我的鼻子！”</p>
一擡头就看到齐谦那张俊美的脸孔，疑惑地问：“爷不是在厢房？”</p>
齐谦先看向两名丫鬟，两人明白的退了下去，让他们在这偏离主殿的后院独处</p>
他温柔的轻揉唐紫英撞疼的鼻子，“你这小没良心的，为了你的妏姐姐，又是礼物、又是平安符的，你让爷一人独坐厢房那么久，走出来找你，你还嫌了！”</p>
这一路南下，她买了一大堆礼物差人送回京城给宜妏不说，这一回为了求到平安符，还硬是跟着尼姑念经隐了三个时辰，还说这样才能显出她的真心诚意</p>
“妏姐姐不能来嘛，我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差人送东西给她，她就像跟着我们一站一站的玩，何况她的肚子肯定更大了，我向观音菩萨求平安符，让她随身戴着，大人、小孩都保平安”唐紫英拉下他的手，皱了皱鼻子</p>
“你到哪儿都想着她，可爷跟着你，你却视而不见”他真不满</p>
“我要视而不见也很难，爷晚上都不让人——”唐紫英粉脸儿一红，从不知道他是需求那么旺的人，这一路南下，缠绵的次数她都羞得数不清了</p>
“埋怨我了？过去在东宫得雨露均沾，现在只有你能伺候，你就辛苦点”他轻笑一声，“但爷特别开心，真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