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末 - 造反,从忠臣开始 - 雪尽峰青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一年之末

一年之末

贾氏搭进来的石墨矿在高阳郡的东侧,距离高阳县有段距离,考虑到冻疮只要生过一次便容易复发,秦琬老老实实换乘了马车。

由于此时正是卖炭的好时节,通往煤矿的道路被铺上了一层煤渣,以方便来往商旅。

秦琬头戴鲜卑样式的兔毛风帽,身上披了一件厚重的红狐披风,脚上踩着一双鹿皮靴子,随张明月走在铺了层煤渣的黄土路上,远处传来窑工的号子声,周围来往的壮年男女步履匆匆,但看到张明月时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问好。

张明月一一回应,每个人的家庭情况都烂熟于心,秦琬立在一旁,丝毫不觉冷落,反而有些兴致盎然。

矿上的人家不算多,只有几十户,但后来规模扩大,吸纳了不少因无法越冬被迫下山的流民,这些流民的待遇自然没有高阳人的待遇好,仅仅是包吃包住而已,还都被分去做最艰难的洗煤工作,即便如此,依旧让人趋之若鹜。

原因无他,赵洛为了多赚钱,对外出售时只卖质量最好一批,剩下的残次品煤炭则被秦琬以近乎白送的价格提供给高阳县百姓,每家可凭户籍限量购买,而矿上干活的民工,则可以在每次开炉后免费捡一筐回去取暖。

包吃包住还负责冬日取暖,只是干活辛苦了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不对,还是有的。

秦琬立在一旁,擡头打量着被两个男子堵住的张明月,这是两个鲜卑人。

她给身后的护卫打了个手势,随时防备着两人闹事。

有风帽挡着,张明月其实不太能看清秦琬的表情,但郑平千叮咛万嘱咐,她能不能像赵户曹与云县丞那样得到郡主重用,就看她今日的表现,张明月自然希望能给郡主留下个好印象。

她耐着性子向两人解释:“高阳县的户籍由赵户曹亲自管理,你们想入籍我能理解,我也将这事报给了郑郎君,可赵户曹久不批复,我昨日还请郑郎君催催赵户曹,可赵户曹说要等郡主批复,郡主如今病着不能理事,你们何不耐心些?”

这两人用鲜卑话嘟囔了几句,见秦琬毫无反应,只得悻悻离去,离开时眼中的幽怨几乎要溢出来了。

秦琬满心疑惑,她敲了敲系统,“这两人方才说的鲜卑语是什么意思?”

系统愣了下,没想到秦琬除了抽卡还有主动搭理自己的一天,迅速回答:【他们在猜你是不是鲜卑人,想让你看在同族的份上拉他们一把,最好能替他们说几句好话让他们落户高阳县。】

这是什么脑回路?

秦琬无语,这两人为了入籍还真是什么门路都想出来了。

不过这么多流民也不能一直当黑户。

她将挡住眼睛的风帽往上推了推,问了今天第一个问题:“如今矿上一共收留了多少流民?男女各几何?父母妻子兄妹皆无的多吗[1]?”

张明月道:“流民共有121人,成丁107人占九成,丁男85人占八成,丁女22人占两成,年龄均在四十岁以下,最年长的才三十七岁,余下一成半丁共14人,全部为中男,并无老人与女子。无半分亲缘者共36人。”

最后这个数字听起来就有点可怕了。

“此事我会尽快解决。”

秦琬拢紧披风,又看到了方才那个鲜卑人,他正殷勤地帮一个中年男子干活,那中年男子却对他不假辞色。

张明月也注意到了,笑道:“普根与他家的女儿两情相悦,恰好如今高阳县立女户也宽松,刘老丈心疼女儿便故意刁难他,让普根到他家做赘婿,普根倒是不介意,可他没户籍便无法过赵户曹这一关,所以他才天天带着弟弟来堵我。”

秦琬眉眼舒缓,玩笑道:“倒是我耽误了一桩好姻缘。”

秦琬在高阳县实施的许多政策都需要有户籍才能享受,使得高阳百姓对户籍格外重视起来。

如果是以往,普根没有户籍也无妨,只要过了刘氏宗族这一关便是刘家的女婿,可现在普根没有户籍,在高阳人心里就是白白损失了到手的利益,刘老丈自然不乐意。

好在此事不难解决,赵洛先前一直拖着是因为秦琬不在,如今秦琬回来了,解决起来自然快。

她回府找出赵洛与送来的安置计划,只简单修改了确定无误后批复了同意。

赵洛的安置计划是卡着贫困户的线来的,丁男授田九亩,丁女授田七亩半,至于半丁则授田五亩。由于是荒地,前三年免税,年前获得户籍还可享受到明年开春的免费农具,如果不愿意种地,还可以选择留在矿上,条件会比种地高上一大截,但也更加危险。

最终张明月递上来的名单里,这批流民除了少数带着妻子的选择了种地,其他的都不太舍得矿上的优渥条件,最终选择留在了矿上。

这正符合赵洛的目的,矿上不能缺人,她又不能强留,因此钱财与安全只能二择其一。

秦琬默许了赵洛的手段,她与高阳百姓经过初期的磨合,已然形成了初步的利益共同体,现在这些流民如果不付出点代价就轻易享受到等同于高阳百姓的待遇,必然会引来高阳百姓的不满,既得利益者对后来者分走自己蛋糕的不满是无可避免的,没人会喜欢摘桃子的人。

将流民安置好,赵洛出面将张明月征为吏目,煤矿与炼焦之事正式交付到张明月手中,张明月的上司也从郑平变成了赵洛。

秦琬还怕郑平多想,特意去找他解释,没想到郑平格外洒脱:“郡主已将最重要的事务交到平手中,平何必计较些许蝇头小利。”

郑平这么t想也没错,坞堡中的良种确实是她的当前的立身之基。

既然郑平心态良好,秦琬便没有多说,顺路看了郑平妻子所出的一对双生女,留下一对金项圈后回了坞堡。

此时已经过了半个月,按照系统估算的恢复速度,清河王也快醒了。

据系统说,为了保证用户体验,服用假死药后再吃伐髓丹,最先修复的是躯干,而后才是大脑,以免用户提前清醒忍受不了身体上的痛苦,因此清河王恢复意识时,只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早年征战沙场留下的暗伤消失无踪,连五感都前所未有的灵敏起来。

鼻尖萦绕着一股食物的香气,有些像炊饼。

清河王试探着转动眼珠,旋即睁开眼坐起身,屋中有些昏暗,秦琬正蹲在炭盆边上烤炊饼(馒头)片,听到动静回过头,举着签子惊喜道:“叔父醒了?吃烤饼吗?”

生死之间走了一遭的惆怅全被一句“吃吗”堵了回去,清河王无语片刻。

“……吃。”

秦琬挑了一串烤的最完美的炊饼片递给清河王,道:“再有半个多月就该过年了,叔父要不要给叔母报个平安?我怕我送信会被叔母以为我神智失常,便没有告诉叔母。”

秦琬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什么家常,清河王吃完一串犹觉不够,又拿了一串,冷静道:“陛下怎么处理我的身后事?”

“陛下将您改封东海王,谥号献,葬在桓帝之侧。”秦琬将烤到一半的炊饼放到盘子里,准备等一会出去继续烤,“让阳弟继承东海王之位,光弟继承清河王之位。”

“还算可以。”清河王话里听不出喜怒,他披衣下地,“可有纸笔?”

“纸笔在东侧书房,衣裳在柜子里,我先让人进来为叔父束发。”

秦琬端着盘子出了卧房,将空间让给清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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