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第192章
阳平王默不做声,秦琬的眼神也越发冷了。
薛涣瞧着这场面过于凝滞,便出言劝道:“春生万物,不宜杀戮过重,庶人源必死之人,陛下何必为他伤了天和。”
“留这等蠹蛀活着才是有伤天和。”
秦琬以手支颐,姿态懒散,虽是在反驳薛涣,眼睛却一直盯着阳平王:“如今既是万物滋生之时,也该处置些废物充作肥料回馈天地,爱卿说对吗?”
薛涣讷讷不敢言,这话哪是他能接口的。
自从世祖去了,当今真是越发暴露本性了,阳平王都已经说出唯命是从这样示弱的话,还要得寸进尺逼迫阳平王这个宗正去送罪不至死的宗室上路,未免太过为难人。
他们是臣子又不是奴仆,还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吗?
“陛下所言自然在理。”阳平王接过话头,语气越发恭顺,“只是有司已经下了判决,陛下因一时好恶而损国法,不免伤及律令,臣私以为有损陛下圣明。”
秦琬没有回答。
阳平王情知今日之事不可能善了,心底越发无奈,你说说你们,好好的惹她干嘛!
犯了事不夹着尾巴做人,居然还敢跳出来找事,真以为今上和世祖一样是个脾气好的?
他继续说:“晋王以保全士卒为上,围困襄城待其自溃,此策由政事堂会议定下,晋王所为并无出格之处,鱼传庭却不经核查擅自揣测前线将士,又诬告宗室谋逆,此风决不可助长,臣请将其交付有司议罪。”
弃卒保帅的同时和秦源划清界限,秦琬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
做官到了阳平王这个级别,如果只是心里对她有意见,那她也不是不能容忍,但对方包庇秦源那个公然歧视女子的蠢货,很难不让秦琬怀疑,他是不是一直不满她掌权,所以才暗中袒护些秦源这样的人。
如今对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做出了选择,秦琬自然不会穷追猛打。
然而御史虽不是谏官,却也不能随便处罚,否则将来谁来监察百官?
因此秦烨出面请罪的同时还得替满脑门阴谋诡计的下属求情:“御史弹劾自有制度,鱼传庭未能依制弹劾,才使得如此无稽之谈呈至朝堂之上,望陛下明鉴。”
鱼传庭今天的仗劾需要当事人在场,晋王不在京中,他就只能用上书劾,但上书劾需要经过御史台内部审核才会送到秦琬面前,这也是秦烨说他违规弹劾的原因。
从制度层面下手处罚,总比阳平王说的诬告宗室谋逆好多了。
秦琬颔首:“就依齐王所言,既然鱼卿连御史台的制度都不清楚,那还是别做御史了。朕瞧着你对晋王不满颇多,恰巧我国如今占了北荆州,地方官吏缺额不少,你就去做纪南县令吧。也替朕看看,晋王到底有没有养寇自重。”
鱼传庭脸色一白,纪南就在江北,前不久左卫将军才与荆州的兵马在此地打了一场,比襄城还前线,让他去纪南,真不是让他去死吗?
秦琬又看向方才跳出来试图挑战她的其他人:“还有谁也想去荆州看看的,现在站出来,朕派兵送你们过去。”
那几个人丝滑地跪下。
秦琬心头冷笑:“既然没人愿意去,那就不要在朝中说些不着四六的话寒了前线将士的心,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种事还需要朕教你们吗?”
皇帝不顾礼制拂袖而去,留在远处的官员只觉得头疼。
自从世祖皇帝去世,今上的脾气越发让人捉摸不透,君臣之间好不容易磨合得差不多了,这群人又跳出来挑衅陛下,就算是世祖那样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了有人不顾大局,何况今上从来不是个好脾气。
万一把今上刺激大发了,以后苦的可是他们!
阳平王私下也同秦烨吐槽:“当今这性子真是越发像厉王了。”
都有种不在乎朝臣死活的美感。
秦烨无所谓道:“谁养的孩子像谁不是很正常吗?何况陛下比厉王有分寸多了,至多比先帝严厉了点,也算不得什么坏处。”
看阳平王面色纠结,秦烨突然问:“你是在想给先越王换谥号的事?”
阳平王惊讶道:“兄长怎么知道?”
“自然是陛下同我说的。”
阳平王越发诧异,秦烨轻声道:“那日陛下留我和阿恬在宫中用膳,席间说起重修国史的事,陛下随口提起,只说顾及世祖不好轻动,怕是得等些年。”
毕竟世祖登基的合法性就是越厉王无道,秦琬才登基就把越厉王的谥号改了,反而有暗讽世祖之意,在皇权不够集中且臣子有另一个选择的当下,这种操作无疑会损害皇帝的形象,增加君臣之间的不信任感。
这也是阳平王一直没提此事的原因,他不知道秦琬会不会为了幼时廖廖数年的感情承担政治风险。
现在从秦烨这里得了消息,他心底一宽的同时又忍不住疑惑:“陛下既有此心,为何不同我说?”
他可不觉得秦琬会放过这个一举两得的机会。
“陛下又不知道你和先越王的事。”
秦烨的话让阳平王忍不住扶额。
果然是这样。
京城的风波暂且平息,前线的晋王也收到了后方送来的礼物。
他听秦良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然后看向噤若寒蝉的鱼传庭,只觉得无趣,挥手叫来副将:“把他送到纪南去,前线刀枪无眼,让姚景茂好生关照。”
秦良听出晋王的意思,等人走了才谨慎发问:“那鱼传庭虽然被贬,到底是朝廷官员,就这么把人丢到前线会不会惹人非议?”
“怕什么,陛下把人送过来就没想让他活着回去。”
晋王本是随口一说,却见秦良神色有异,便拉他到身边坐下,关心道:“可是京中出了什么事?我怎么瞧着你多了许多顾忌?”
秦良也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挤出来一句:“儿总觉得阿姊变了。”
晋王头顶飘出俩问号:“哪变了?”
“阿姊从前温婉大气,现在却有些……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