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157章

问她怎么看？

秦琬瞬间想到了在她之前入宫的王肃,她还不至于天真到认为王肃会直接向建元帝举荐她，因此她十分诚恳地说：“以臣私心来说，自然是希望自己能更进一步。可关东任大不容有失,老师未完的计划也需要有政见相合的重臣接手,此人还得受陛下信任。这样算下来。唯有阳平王勋高德深,足以服众。”

建元帝眉心微蹙，语气略有不满：“满朝文武，怀琰竟只推荐阳平王一人？”

秦琬镇定道：“臣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若陛下只想选人镇守临漳,可用之人自然多，便是让新平王去也使得。可关东诸事方兴，正需要有一位清楚陛下心意又能让陛下全心托付的人，除了阳平王又有谁呢？”

然而建元帝方才只说了镇守临漳,并未提及此人要负责的具体事务,秦琬却自己补全了后面的要求，这何尝不是另一种通晓帝心。

建元帝长叹一声：“满朝文武,唯有景穆最得朕心,其次便是你了。”

这话建元帝敢说，秦琬却不敢应,这不是纯纯拉仇恨吗？

她谦虚道：“国中百僚无不赤心以报陛下,臣侥幸得陛下教导，此言反让臣惶恐。”

秦琬嘴上这么说,眉眼间却是恰到好处雀跃,建元帝笑着睨了她一眼，并未拆穿她的言不由衷：“你早些回去准备后日成婚吧,这几天的常朝就不必来了，等你成婚那天我送一份大礼。”

建元帝一直等到秦琬离开,脸上的笑才缓缓落下，昨天景穆推荐阳平王的理由也是阳平王年长更能服众，高阳王虽然更了解关东形势，但年轻且声望不足，只怕朝臣会有异议。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他清楚自己弟弟的品行，阳平王断不至于如凉州的张大雅一般t，至多也就是个虞敬。

但虞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为人心慈手软，处事优柔寡断，还在国中纵容宗室朝臣腐败，使得燕国景昭皇帝早年努力打击豪强加强集权的努力付诸东流，一手埋下燕国灭亡的祸根。

现在阳平王的声望便足以让秦琬主动避让，要是再让阳平王镇守关东积累了足够的政治资本，那秦琬在朝臣眼中岂不是更比不上阳平王？

这样的结果绝不是建元帝所乐见的。

秦琬多年来忠心耿耿，除了在女官一事上执着了点，并不曾为自己谋求过半点私利，甚至连经商所得都大半充作国用，这样勤恳能干还对皇位没有威胁的宗室八百年都不一定出一个。

既然好用，自然要重用，怎么能因为年龄就平白让人耽搁好几年熬资历。

建元帝这般想着，第二天就在常朝上提出王肃回京后由高阳王移镇临漳。

让他好好看看，朝中到底有多少人在明知怀琰是太子羽翼的情况下还偏向阳平王。

*

虽然秦琬没能亲眼目睹建元帝修身养性多年后又一次在朝会上发火的奇景，但旁观了朝会全程的太子第一时间就跑到她府上绘声绘色地把当时的场景描述了一遍。

“那王樗简直可恶至极，居然还敢还手！”

所以是建元帝和王樗互殴呗。

“陛下没受伤吧？”

秦琬适时露出惊诧的表情，顿时激起了太子的倾诉欲。

“阿父没事，一个四十多的糟老头子怎么可能打得过阿父。”

太子看起来还挺得意，秦琬心说，所以满朝文武就看着皇帝和大臣互殴没一个拉架吗？

建元帝这都登基十几年了，朝中还有如此勇士，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原想着他再不济也是老臣，该知道些上下尊卑，没曾想竟然敢忤逆君上，活该他被贬！”太子的语气逐渐转为愤恨，“打量着我年纪小不知事呢，他哪是觉得王叔比你更合适，分明是为了他那好女婿！”

“殿下慎言！”

秦琬突然冷下脸，倒是把太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虽然知道自己的话不太妥当，嘴上却不肯承认。

“新平王年长，卢夫人病逝后阿父怜惜他，对他越发优容，难免有人因此生出野望，毕竟时下总是立长立贤多些，嫡庶反在次要，我不得不防。”

“殿下也说了，是朝中那些惯常投机的小人因此生出野望，不是新平王为此多想。”

秦琬意味深长道：“凡是长辈，没有不希望子嗣和睦的。正因为陛下经历过，才不希望殿下与新平王重蹈陛下与齐王叔的覆辙，所以陛下亲自出手翦除新平王羽翼，此举既是为殿下立威，也是在保护新平王。殿下此时该做的是向陛下上书为王樗求情，请求陛下看在新平王的份上对王樗从轻发落，以彰显殿下手足之情。”

太子凭借着多年在朝中耳濡目染跟上了秦琬的思路：“还能借此向宗室及旧臣示好？”

秦琬颔首：“正是如此。”

毕竟建元帝就算初登基时清理朝中异见者，也极少用杖责二十后流放这种直接要人命的处罚，没理由现在仅仅是给太子立威就要大开杀戒，分明是早就等着太子去求情。

在某种程度上，太子确实很有建元帝的风范，一样的脾气倔强，但只要你能说服他，他就能做到言听计从。

现在阅历不及建元帝的太子比他爹好哄多了，回东宫就把秦琬的说法润色一番写成奏疏交给了建元帝。

第二天恰逢秦琬成婚，收到太子上表的建元帝心情大好，自然不会薄待了秦琬这个功臣，索性大笔一挥又将圣旨上赏赐的财帛翻了一倍，以致于秦琬领着茍纯接旨时听到天使念出来的财产清单，一度怀疑建元帝的私库里还剩下多少东西。

以高阳王琬为漳、幽二州牧，都督关东六州诸军事，持节、将军如故，镇临漳。

赐钱八百万、金二百斤、银六百斤、帛万匹，马四百匹，车十乘。

这要是多结几次婚，致富之道就在其中啊！

“殿下！”

茍纯哀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琬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婚礼流程还没走完呢，就想着多结几次婚骗皇帝的赏赐，还是当着满堂宾客的面被王妃本人抓了个正着，这是何等的修罗场。

她尴尬地咳了一声，在宾客看热闹的眼神中接着补充：“长和若是不介意，明天我们就和离，然后再结一次婚，看能不能再从陛下手里骗点钱出来，届时你我五五分成。”

顿时满堂哄笑。

人总是爱看热闹的，高阳王试图和王妃合谋通过结婚骗钱可比陛下突然大手笔的赏赐以及加官有意思多了，以致于这段婚礼上的小插曲在众人口中彻底跑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