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相较于秦琬府上只有饭食,歌舞得自己出的宴会，韦蕤的宴会兼具世族的风流姿态与皇室的大方守礼，堪称一场视听盛宴,连佛奴都看得津津有味。
秦琬两颊微红,懒散地倚在椅子的扶手上,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慢悠悠的晃动杯子，看着倒像是醉了。佛奴瞧着她的神色,正要再偷喝一口蜜水,却见秦琬垂眸看过来，急忙把杯子推远了点，朝秦琬露出个笑。
秦琬放下杯子摸摸他的脑袋：“不是不让你喝，是得适量,你不是见过坏了的牙长什么样吗？别和你父亲一样,吃那么多甜的吃得自己牙疼。”
佛奴连连点头，干脆让人把盛有蜜水的水壶放到了秦琬桌上以示清白。
秦琬正要再夸他几句,却见她身边的女史快步进来,走到她身边将一封书信递给她。
是秦烨从燕国传来的消息。
封口处有一道朱砂印，代表信中所言涉及燕国朝堂。
秦琬接过信件打开,对面的秦萌与韦蕤也好奇地看过来,只见秦琬眉头微挑，继而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她将信交还给女史,让她拿回去归档，向秦萌与韦蕤解释：“燕国辅政的太宰虞敬薨了。”
捕捉到关键词,室内乐声一滞，舞伎不知所措地停下,秦萌挥手让他们下去，追问秦琬：“那岂不是说如今燕国是太傅虞侃一家独大？”
“说是虞敬临终前举荐了吴王虞晖主持国政。”
秦琬话音方落，韦蕤便笑道：“虞侃多猜忌，当年虞敬尚在，虞晖又伐宋有功，尚不能保举他为大将军，何况如今。”
“正是此理。”
秦萌对这位吴王颇有了解：“燕国景昭皇帝在时，便对虞晖多有猜忌，不惜借可足浑氏之手，逼杀虞晖发妻段氏来诬陷虞晖谋逆，却不想段氏性情刚烈，誓死不肯诬陷虞晖，这才叫他逃过一劫。虞晖续娶段氏之妹，又被景昭皇帝贬妻为妾，命他娶了可足浑氏的妹妹。”
“经此一事，虞晖与可足浑氏愈发不睦。如今可足浑氏当了太后，虞侃名望不及虞敬，无法独掌大权，若要防止他人分权，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请太后监国。”
秦萌举杯笑道：“白虏亡国不远，当为我大周贺。”
秦琬举杯喝了一杯蜜水，心中轻松不少，虞敬死得正是时候，她在高阳的布置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虞敬尚在，她还要担心燕国会不会抓住机会挑拨周国豪强，但换了虞侃她就完全没有那个担忧了。
“燕国的尚州牧悦力伐是虞敬一党，如今虞敬去了，燕国朝堂变动必然要影响地方，世繁到了瀛阳记得留心。”
韦蕤急忙记下，相较于已经在尚州深耕多年的秦琬，他这个瀛阳郡守是正经的两眼一抹黑，来时他去请教西县侯，却不想西县侯只给他说了瀛阳内部的各方势力，然后就让他遇事不决请教高阳郡主即可。
他又不敢去问建元帝，那岂不是坐实了顺阳公主说的他才干不足以胜任一州刺史的话，现在秦琬主动提起，他便顺势问：“蕤初来乍到，若于瀛阳事务有不通之处，不知可否来信请教阿姊？”
“世繁随阿萌唤我表字怀琰即可，若是瀛阳的薛柳冉张四姓有不服之处，世繁只管来信同我说。”
瀛阳数得上号的大豪强只有这几家吧？
韦蕤一时分不清秦琬这是真心想帮他，还是再警告他到了瀛阳要安分守己，不要仗着尚了公主就四处生事。
见他不说话，秦萌掐了他一把，朝秦琬笑道：“他整日闭门读书，哪比得上怀琰精通庶务，怀琰不嫌弃他愚笨就好。”
秦琬朝秦萌一笑，却见秦萌狡黠地朝她眨眨眼，俨然对她的意图一清二楚。
宴罢分别时，秦琬屏退侍从询问秦萌：“阿萌准备何日往瀛阳去？若要在高阳多留几日，这几天最好不要经常出门。若要去瀛阳，记得严守门户若事有不逮，可去寻瀛阳郡尉冉定光或镇远将军毛兴，冉定光是个极识趣的人，毛兴自不必说，毛氏是随高祖起家的老姓。”
秦琬面色严肃，秦萌下意识压低声音：“两郡有变？”秦琬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手臂，秦萌会意，当即道：“我们明日便前往瀛阳主持大局。”
“此番招待不周，等高阳事定，我再请阿萌到高阳游玩。”
秦萌笑道：“这有什么，高阳各处，我最好奇的便是高阳学院，如今既然见过了，旁的自然没什么好看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秦萌便回去收拾行李，好在秦萌夫妻本就没打算在高阳久留，许多行李已先一步送往瀛阳，只需轻装简从，快马一日便至。
送走秦萌一行，秦琬直接去了高阳军中。
这几年高阳的人事变动颇为频繁，最要紧的国相与中尉都有所变化，姚绍本就是来地方过渡的，三年上计考评为优，便被建元帝调往邵城，担任长乐王长史。而梁华作为武将，更不可能长期驻守一地，如今已经升任秦州刺史，去了周国西陲。
好在建元帝没有给秦琬添堵的打算，以窦显为高阳国相的同时，重新调来的中尉亦与秦琬有些渊源，乃是出身吕氏的吕直。
吕盈这几年操持吕氏族中事务，吕氏底层部众对她越发信服，吕直在父亲逝世之后成为吕氏大t宗，却难以与长辈族老抗衡，只能凭借平衡吕盈所代表的吕氏新贵与旧贵之间的关系，来维持大宗的地位。
但这种平衡注定脆弱，吕直又是建元帝近臣，对建元帝的心意颇为了解，因此便更加亲近吕盈。
这边给双方额合作提供了基础。
秦琬一路畅通无阻进了驻军大营，给她带路的士兵还是个熟人。
“杨卿升迁的好快啊。”
杨堂牵着秦琬的马，闻言道：“全赖曹郎将擡举。”
军中射士提拔不同于其它步卒，曹田的射术本就不凡，经由秦烨指点后更是突飞猛进，因而年年拿到高阳军中第一，梁华临走那一年，更是在高阳军中组织了一场类似军演的大比，曹田所在那一队接连战胜对手夺得魁首，也因此跻身军官之列。
这些年曹田在军中，一直在勤勤恳恳替秦琬拉拢人心，秦琬也保持了每旬刷脸的习惯，而梁华离任吕直赴任这中间的空档，更是给了她插手其中的机会。
从今天她进大营时士卒的反应来看，她的经营成果还算不错。
“我清楚曹仲稷为人，若非你真有才能，他才不会搭上自己的声誉提拔你。”
听秦琬这么说，杨堂没有再谦虚，而是道：“殿下慧眼识英。”
她赏识曹田是慧眼识英，再结合她前面夸曹田从不提拔无用之人的话，这哪是在夸她，分明是在借此自夸。
秦琬诧异地看了杨堂一眼，对方依旧是一脸老实，没想到多年不见，连杨堂也生出不少傲气来，不过有本事的人傲气一点不是坏事。
吕直找到校场时，秦琬正在看张兴与士卒比试骑射，张兴到了秦琬身边后又长高了三寸，骑在马上越发轻松起来，哪怕吕直已经见过数次张兴骑射的场面，依旧忍不住同秦琬感叹：“这等壮士，怎么偏偏就是个女子。”
秦琬已经懒得纠正他了，直截了当说起正事：“高阳近日不太安定，我来知会吕将军一声。”
吕直：“？？？”
他下意识看向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