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姐夫教训小舅子

商业街派出所这两天出奇地安静。

顾安平到市局参加为期一周的政治学习，张振义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所干警按照排好的值班表和巡查表轮谁谁在岗外，其余人早上到派出所签个到，能溜的就全溜了。整个办公楼跟没人似的。张振义倒是每个工作日都在岗，不过也没什么事干。最近，张振义迷上了下围棋，去了单位，就钻在自己办公室看棋谱，看倦了，就在网上下围棋。

这天，胡晓飞的父亲胡海成到商业街办事，办完事情就在商业街上溜达。在一家网吧门口，胡海成看见两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在吵架，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胡海成走过去，先听了听，原来这俩孩子是因为在网吧玩一款新出的游戏时因为充值买道具的事情发生了争执。其中一个个子高一点的，长着一头蓬乱的染成黄色的长头发，两只眼睛布满血丝，带点儿水肿的四方脸上满是愤怒的表情，他用一根好像骨折过的伸不直的手指头指着对面的男孩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他妈就是小气，买一堆垃圾道具，还想升级，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对面的男孩个儿稍微矮点儿，面色苍白，一头脏兮兮染成白色的短发，两只眼睛黯淡无光，一幅疲惫不堪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能睡着。他少气无力地看着向他吼叫的男孩，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也想买好一点的道具，可我身上就几十块钱。黄头发男孩继续吼道怎么，关键时候你就怂了？你不是说你爸刚给你五百块钱吗？是不是又给那个装嫩女主播打赏了？白头发男孩继续用低得听不见的声音说你不是也去打赏了？昨天你身上还有一千多。黄头发男孩暴怒道我打赏你就跟着打赏，我去死你也跟着去死啊？我告诉过你那个女主播就是一个骗子，让你留着钱咱们买道具，升不了级，你打赏再多钱，女主播也不会答应见面。白头发男孩好像在打瞌睡，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但还是站直了，他突然变得不耐烦起来，提高嗓门说你不用骗我，我听见那个女主播说要和你见面了，你喜欢她，我比你更喜欢。黄头发男孩一把揪住白头发男孩的衣领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做梦吧。白头发男孩突然爆发了，他一把甩开黄头发男孩，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四楞八角嵌着钢筋条的水泥块来，高高举起，就要往黄头发男孩头上砸。围观的人们发出一阵惊呼，胡海成见状，一个箭步冲到白头发男孩面前，伸出右手抓住了男孩的胳膊。白头发男孩感觉像是被一把钳子夹住，疼得大叫一声，手里的水泥块应声落地，差点就砸在胡海成的脚面上。围观的人们又是一阵惊呼。胡海成松了手，白头发男孩抖了抖那条被抓的胳膊，胆怯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魁梧的老人。胡海成四下里看看，对围观众人说没事了，都散了吧。众人陆续散去，那个黄头发男孩也想走，被胡海成一把拉住，说你不要走。然后又对白头发男孩说：你过来，你们两个现在跟我到派出所一趟。两个小屁孩被眼前这个神色肃然的神奇的老头吓住了，乖乖的跟在胡海成身后，朝商业街派出所走去。

进了派出所办公楼，胡海成看不到一个人影，在楼道里走了一圈，除了办公室门开着，其余的房门都锁着。胡海成在楼道里大吼一声：有没有人？还真吼出一个男的来，五短身材，呵欠连天，身穿警服，没戴帽子，一露面就大声呵斥胡海成：你谁呀？吼什么，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有什么事。胡海成问你们所长在不在？张振义在不在？这才几点钟，你们就都下班啦？那人用不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胡海成一番，哂笑着说：有事说事，在这里充大爷，接下来你就得装孙子。还有你们两个小子，在哪里叽叽咕咕说什么呢？欠收拾。胡海成快气晕过去了，一把把这个不像警察的警察推开，径直上二楼去找张振义。那人气急败坏，紧跟在胡海成身后追上来，边追边喊：反了你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胡海成一上二楼就喊；张振义你给我出来。张振义正在办公室抽烟品茶看棋谱，猛然听见楼道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声音很熟悉，连忙站起身来，戴上警帽，推开门去看。这一看不打紧，吓得张振义浑身一哆嗦，立马堆起一脸笑，紧走几步，赶到胡海成面前，说姐夫，您怎么来啦？胡海成盯着张振义看了足足有两分钟，看得张振义浑身冒汗。胡海成说你就是这么当所长的？看看你手下的兵，这还是人民警察吗？张振义这才注意到胡海成身后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刚招的辅警，还叫不上名字来。那辅警听见张所长叫老头姐夫，立马傻了，站成一根木头桩子，张振义大声训斥了那辅警几句，让他该干嘛干嘛去。胡海成说不要让他走，到你办公室录口供。张振义看了看那俩男孩，小心翼翼问胡海成：姐夫，这两孩子犯什么事了？胡海成说打架斗殴，先录口供，训诫之后放人。胡海成说姐夫，就两孩子闹着玩儿，不用小题大做吧？胡海成一瞪眼，说闹着玩儿？要不是我拦着，今天就发生命案了，我看你这个所长是不想当了。说罢，大步走进张振义办公室。张振义让那个辅警下楼取几张录口供的纸来，自己先带着那俩男孩进了办公室。不一会儿，那名辅警穿戴整齐拿着录口供的纸和笔进来，在胡海成威严目光的注视下，当场录了口供，签字摁手印，张振义又训了那俩男孩几句，就叫辅警领着他们下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姐夫小舅子两人。胡海成劈头盖脸把张振义一顿臭骂，张振义乖乖听着，大气不敢出。 胡海成骂完了，说振义，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虽然脾气不好，爱动手打人，但一身正气，屡破大案，获奖无数。就因为把你开除出刑警队，你就破罐子破摔，开始混日子？你要混得彻底没个人样儿才算完？是我看走眼了，我对不起组织，让你当了所长。胡海成说到动情处，禁不住落下泪来。张振义扑通一声给胡海成跪下了，声泪俱下地说姐夫，我给您丢脸啦，可是姐夫，这么多年，我心里委屈啊。胡海成说你有什么委屈，今天就全说出来，真委屈，我给你做主；假委屈，我明天就去市局，让组织撤你的职。张振义抱着胡海成的大腿把一肚子苦水倒了出来，胡海成听完，让张振义站起来，两人坐下。胡海成说你多少是有些委屈，但这委屈是你自找的，要自己负责。组织没有直接把你开除就是对你最大的爱护，你应该体谅组织的苦心。从现在起，你要振作起来，把本职工作干好，虽然再往上升职的机会不多，但只要干出成绩，组织不会亏待你的。至于你和顾安平的矛盾，关键还在你自己，你是所长，要理直气壮地把业务抓起来，只要一心为公，顾安平再有背景，也奈何不了你。我也向市局党组反映一下情况，看能不能给你或者顾安平换个地方，既然不合群，就不要拴在一个马桩上。张振义向胡海成表了态，说姐夫，从现在起，我就洗心革面，重新上路，干出个样儿来，让他们看看，我张振义绝不是孬种。胡海成看着这个曾经让他自豪过也让他难堪过的小舅子，百感交集，他伸出拳头，在张振义的胸前重重地捶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