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目之所及，皆是遗憾

哥哥好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

他懊恼地挠着头发，又坐直身体看向我。看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哥哥的眼神又有点躲闪，片刻，才开口：“小不点儿，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好吗？你这样……我心疼。”

“哥，你……什么都知道了是吧？”我的眼泪哗哗地掉，还是轻声询问。

阿临点了点头。

我感觉喉咙发紧，扯着嗓子对他喊：“哥，什么都不值得你赔上自己的一切的，你还年轻，他们……不值得……”

我又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了，我看向母亲，母亲回过神来，向其中一人说明了的情况拿来了纸和笔。

“小不点儿，我要是一开始就向警察坦白，是不是你就可以不被这些事情困扰了？哪怕你认为我是不告而别也好，认为我……”

哥哥摇了摇头，泪流如柱，他昂起头又缓缓低下，脸上全是无奈，哽咽着开口：“改变心意抛弃了你也好，你的人生是不是就能回到正轨了？你的生命里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我的位置也会有人来填充。我也想，好好的和你在一起，一起度过美好的时光，结婚，共同养育孩子。我想照顾你一辈子，和你白头偕老。

“你大概没有发现自己的状态有多么糟糕，你虽然在笑，可是你的眼睛里一直有泪。我看到了你在自己身上抓的血痕，听到过你在卫生间的哭泣。

“你那么痛苦，那么纠结，把自己搞得浑身是伤，晚上睡觉的时候都皱着眉头，我却不能为你做些什么。那种无力感时时刻刻都在凌迟我的心，我的绝望没办法说出口，哥哥的心真的好疼啊……”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顿了顿又接着说：“你那么美好，怎么会配不上我？玲珑，你的余生不应该在这些肮脏的事情上耗尽力气。

“我承认我是有点冲动，可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我想，要是他们都没在了，是不是你就会好过一点，他们从动了你的那一刻就该死的！”

阿临制止了我摇头的动作，抬手摸了摸我的脸，又安慰我：“小不点儿，值得，哥为你，一切都值得，只要你能开开心心的，哥什么都愿意去做，相信哥哥，都结束了，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哥。”我拿起纸笔写了一个字之后，就不知道该怎么落笔了。眼泪不停落在纸上，发出“嗒嗒”的声音。母亲捂着嘴哭着走出去了。

“不值得，我不值得你为我赌上一辈子的，我害得你前途尽毁了啊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边写边落泪，泪水模糊了字迹。

我擦了擦，又接着写道：“我不要你为我牺牲，为我放弃什么，我不需要。你走你的路，不要停，我会努力追上你的脚步，只要你还要我，我们还能在一起，什么都不重要，你懂吗？”我把写好的纸推向他。

阿临摇摇头，眼泪簌簌地落，声音里染上哭腔：“那晚你在我耳边说的话，我听到了，你说你……脏了，配不上我，不会嫁给我了。”

我面如死灰，怎么会？那晚他明明睡着了的。我疯狂摇头，赶快拿起笔，写下：“我等你，非你不嫁，我爱……”

阿临按住我的手，叹了一口气，说：“玲珑，来不及了诶……你说不嫁给我，我信了，我的小不点儿从来不会说谎的。

“没有你，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哥哥只有你了啊。以我对你的了解，既然没有选择我，以后大概率也不会见我了吧。”

他苦笑着说：“我不敢想，要是以后的人生里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才好。现在，我为你把路上的荆棘砍掉了，你大步向前走，好好照顾自己，忘了我，大好前程等着你呢，哥惟愿你一生顺遂。好了，你和妈回去吧。”

他轻轻摸了摸我的脖子，新鲜的血液在他指尖绽放成一朵红色的花，“这几天警察叔叔也挺辛苦的，我要配合大家的工作了。”

我摇头，阿临对着我笑，把沾染血液的手指在我眉间点了一下。又把我写着字的被泪水打湿的那张纸折好，装进口袋。

他胡乱擦干眼泪，握住我的手：“我的小不点儿要乖，知道吗？我会永远永远地爱你，用我全部的生命。只是，”哥哥涕泗横流，渐渐压不住哭声，“哥哥舍不得你，对不起小不点儿，对不起，哥哥不能陪着你了，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哥哥一定娶你。”

“走吧。”阿临擦干眼泪，深呼吸平复了情绪，对左边的警察说了一句，转身走了，没有回头。

“哥，我只要你，哥，你别走，哥，哥，阿临……”我哭喊着，但是没有一个音节离开我的唇，撕心裂肺的痛让我崩溃。

阿临的身体微微颤抖，他顿了顿脚步，还是没有转身。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我感到一阵无所适从，心里空荡荡的。

曾经拥有的东西被夺走，就代表着会回到原来没有那种东西的时候吗？哥哥啊，我的傻哥哥……

我心口堵的生疼，嘴巴里一阵腥甜，我吐出一口鲜血，地转天旋，我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闭眼前我看到母亲和几个工作人员急忙跑过来的身影，没有哥哥……

那个说永远不会离开的人，最终还是说了对不起。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