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我不是骗子

第1章我不是骗子

“真他妈憋屈。”

这几个字这一路反反复复在宋津渡脑子里出现了一万遍。

夜色降至未至，傍晚的红还没完全褪去，和夜晚的黑交织着。

火车开了一天一宿，轰隆隆响得没完没了。总算快到终点站了，车上的人们也明显躁动起来，收拾着大包小包，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

除了宋津渡，穿一身黑，瘦得像一个薄薄的纸片，因为腿长在座位上只能曲着交叉双腿。

他的手腕上松松垮垮地套着一根细细的皮筋，腕骨和血管清晰可见。

擡手随便抓了两把，宋津渡就把长发扎了起来，露出瘦削的下颌线，眉毛细长，底下的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雾，带着抹不去的倦意。

宋津渡已经七八年没回国老家这边了，这次回来是为了他爸宋铭的葬礼。

一想到这儿宋津渡眉头拧得更紧，手指开始发抖。他轻车熟路地从包里翻出一个白色药瓶，连水都没喝就顺了片药下去，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苦味在舌尖蔓延，但能让他感到心安。

宋津渡眉头紧锁，身体的肌肉紧紧绷住，体现着他内心掩饰不住的焦虑。

和家里这帮人能有七八年没见了，没想到再见竟然是在他爸的葬礼。说心里毫无波澜是假的，但对家里人复杂的感情让他没法像个孝子似的跪在他爸墓前大哭几天几夜或者搂着他妈说点安慰的话。

宋津渡不敢，也不想仔细分析自己现在对家里的态度到底发展成了什么样儿，不知道家里对自己的偏见少点儿没有，他叹了一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

火车的嗡鸣声渐渐消失，跟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宋津渡下火车出了站，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从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左手夹烟，右手拉行李箱，往火车站外走，却没成想被火车站拉客的出租车司机拦住了路。

“小伙子去哪儿呀？不是本地人吧？来，叔送你去，给你算便宜点。”

“来来来，上车上车！”

头晕脑胀，脚步虚浮，拉客的司机大叔又热情得让宋津渡难以招架，他无奈只好踩灭才抽了不到半根的烟，跟上了大叔。

刚擡脚，一个男人就懒洋洋地伸出手拦住了他的路。

宋津渡累得脑子已经不转了，只会顺着胳膊找头，然后就看见了拦住他的男人。

身形挺拔比自己还要高出一截，短款的白色外套衬得他的腿特别长，不知道是为了装逼还是什么脖子上挂着一根黑色的耳机线，脑袋上还扣了个鸭舌帽让人看不清神色。

“少在这儿拉黑车坑外地人了，叔。”

声音也是懒洋洋的，尾音上扬，带了不容拒绝的调子。

“你这小子，瞎掰啥呢！”

大叔的语调显然带了点心虚，摸了摸鼻子骂骂咧咧的走了。

宋津渡还真没想到刚一下火车就能碰见这一幕，这年头还有人见义勇为拯救差点被骗的失足青年？

也是巧，李望寻刚从火车上下来，准备去车站的停车场取车回家，就碰见了差点被常年在这行骗的黑车司机带走的宋津渡。

换往常他也懒得管这闲事儿，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

“你上哪儿？”李望寻说着咔吧一声点着了打火机，引燃了一支薄荷烟。

李望寻把帽子往边上偏了偏，宋津渡才看清了男人的样子。

李望寻眉骨轮廓很深，两道浓墨般的眉毛似乎带着野草疯长的劲头，鼻梁挺拔到近乎锋利，眉眼天生带着侵略性。

“卫星路13号。”宋津渡勉强想起来了地址。

李望寻听了，轻轻笑了一下，今天也是赶巧了。

“我也去那儿，走吧，上我车，捎你。”

经过黑出租车事件，宋津渡明显带上了戒心。谁知道这两位是不是戏中戏连环骗…？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宋津渡看着李望寻的眼神带上了些许防备。

李望寻看到宋津渡的眼睛，明白了宋津渡心中所想，被气乐了。

他吐出一口烟圈，“啧”。

似乎是在想该怎么表达，他又吸了一口烟，又吐出一口烟圈，然后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

“我不是骗子。”

他声音哑哑的，宋津渡想应该是刚刚抽烟抽急了的缘故。

“咳咳咳！”

宋津渡没想到对方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一口气没上来被呛住。

“哦……”有点尴尬，但这时候离开反而显得自己心虚，于是宋津渡跟上了李望寻的背影。

上了他的副驾，宋津渡仍然在回想刚才尴尬的对话，想着说点什么找补一下。

“刚刚是我冒犯了，你别……”

“安全带。”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宋津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扣安全带。

他伸手扯出安全带扣上，因为安全带卡住不得不朝李望寻那一边侧了侧身。

李望寻注意到的却只有宋津渡的手，白得几乎没有血色，修长但过分瘦削，能看到每一节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