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回
第九十五回
聂无羡果然没有再绕道，他甚至没有等伤养好，其实便是他等得，燕栖迟也不会给他这个时间，让绿虞对他和向晚身上的伤进行了万无一失的处理之后，当日便启程上路了。
聂无羡提出的条件是让向晚离开，而燕栖迟也同意了。
似聂无羡这样的人，把承诺看得比性命更重要，他既亲口应了，那他也用不着再利用向晚来胁迫他。
其实即便是向晚不演上那一出戏，他也相信，聂无羡就算再不情愿，也终究还是会带他们去找宝藏，毕竟，这是他对向晚的承诺，哪怕承诺之时，他并不知道她会对他提这个要求，更不知道她会带上北冥玄宫一道。
只是，如今温恕虎视眈眈，他并没有时间再陪他这样耗下去，他需要他全力以赴，尽早找到东周王陵宝藏。
却是向晚自己不愿意离开。
她对聂无羡说，“既是我将你带入如此境地，就断没有舍下你自己先走的道理。”
聂无羡的脸色因着重伤苍白异常，他看着她，问：“你不愿意走，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宝藏？”
向晚沉默良久，缓缓道：“若我说我一点儿也不在意宝藏，想来你也是不会相信的。”
他的声音听来如同叹息一般，“你一个女孩子，为何总有如此大的野心？”
向晚微微笑了下，“这话我却不爱听，身为女子，难道只能洗衣做饭相夫教子？”
聂无羡不再说话。
向晚便又放软了语气，偎进他怀里，“我知你怨我和燕栖迟合作，可我亦是无可奈何，温恕将我逼得无路可走，我只能投靠北冥玄宫。”
软玉温香在怀，聂无羡却只是淡淡道：“远在温恕出手之前，你就同燕栖迟有来往了吧。”
向晚到了这时也不再瞒他，“是，若非北冥玄宫相助，天水阁如何能够一夕覆灭？”
燕栖迟是最理想的合作伙伴，他和她一样，充满野心，并且拥有达成野心的绝对实力和冷酷心性。
若计划成功，她掌控正派，他掌控魔教，那这武林便尽在他们的手中。
只可惜形势从来不由人，她被温恕所迫，在正统武林再无立足之地，只能来投靠他。这东周王陵的宝藏，不仅是他宏图大业的开端，也是她的孤注一掷。
聂无羡点了下头，“我那时以为你是一心助我复仇，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所为的其实是《天一生水卷》。”
向晚抿了下唇，开口：“你怎能如此说，《天一生水卷》固然重要，可我是如何待你的，你难道不知道？”
聂无羡自嘲的笑了下，没有说话。
她仰起头，去寻他的唇，呓语般开口：“你放心，找到东周王陵宝藏后，再没有人可以为难我们……”
他却避开了她，语音平静，“我说过，找到东周王陵宝藏以后，我们再无纠葛。”
她身子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他，“你愿意为我去死，却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他静默片刻，开口：“你曾经是我的女人，遭遇那样的事，我若不能护你，不配为人。”
他将她隔出他的怀抱，起身离开，因着重伤未愈，脚步有些虚浮。
即将走出营帐的时候，他顿住脚步，没有回头，背对着她开口道：“我会带你找到东周王陵宝藏，你往后不用再如此作践自己。”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留向晚一人在营帐中，定定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其实不是没想到的，自己一身惨状，乍见之下，必然会激得他失去理智，可是事情过后，冷静下来，他难免不会有怀疑。
她亦早早想好了无数种说辞来应对他的怀疑，却没有想到，他只是这样轻轻的一句话，便将她的万语千言，都堵在喉中，再说不出口。
她觉得自己的心有些酸涩，却不过一瞬，便又将这丝异样强自压下。
她将思绪重新转到多年的筹谋与期待之上，心便慢慢的安定和强硬起来，光亮重新在她美丽的眼中燃烧，她站起身，走出营帐，极目看向不远之处的雪山。
这里，是北境以北，极北之地。
雪山巍峨，直入云霄。
这苍茫险峻的雪山，是北境人心中不可亵渎的圣地，也将会是她达成所愿的完美开端。
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与她同看雪山的，还有另一个人。
《天一生水卷》到手之后，燕栖迟也曾多次揣摩，推断出这座雪山是卷书中极为重要的地方，却并不知是途经还是终点。
他也曾派人前往探查，甚至自己亲往，却都是一无所获。
现如今，聂无羡将他们带到这里，燕栖迟便又更放心了几分。
回到营帐，苏念池静静躺着，一双明眸，映着月光，藏着微凉的流光碎影。
燕栖迟把她抱入怀中，微蕴内力，取出她体内的金针，再缓缓替她揉捏，“可是乏了？明日便要入雪山了，早些休息吧。”
待得身体的不适舒缓过来，苏念池淡淡开口：“我想出去走走。”
燕栖迟一怔，这一路，越往北走，越接近雪山，她就越沉默，明显的心情不佳。他不知道缘由，想方设法宽解却也收效甚微，如今她难得开口要求，他自然无有不从，亲自取了狐裘替她披上，再陪她一道出了营帐。
她像是对这里并不陌生，稍加辨认，按着一个方向行去，不多时，便来到小小一池碧水面前。
燕栖迟环视四周，不远处还有一个不大的天然石洞，倒是个歇脚的好地方。
但还是有些诧异，如今既已出冰原，她想要沐浴，自吩咐人备热水便是，何需再寻水源，一时却又想到在月下湖中与她缠绵那一幕，不免起了旖旎心思。
含笑低首吻了下她的发心，却注意到她并没有反应，只定定看着那池碧水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眸中竟似蕴着悲伤。
“怎么了？”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