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52.我带你走。
陈羽芒想说不要,但又没有力气,邢幡将他抱起来,洋房年久失修,踩着会发出刺耳的声音。但在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楼下的脚步声。似乎是被楼上的人惊动。
陈羽芒抓紧了邢幡的肩膀,“是陈悟之。如果是他回来找我——”
邢幡说:“不会是他。”
陈羽芒一愣,“为什么?”
邢幡知道陈羽芒在想什么,失笑道,“不是我杀的。他不愿意告诉我你在哪里,赵坚已经被收监,想必知道后路难走,他破开窗户在我面前从楼上跳了下去。”
“死的真便宜。但赵望声,”陈羽芒问,“是你杀的吗。陈悟之说那天他去找方诞,是准备回车行找我算账的,但是你把他截走了。”
“是我截走的,但赵望声还活着。”
陈羽芒微微睁大眼,“你把他关起来了?”
“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也说了,不会阻止你。”邢幡听着楼下的动静,虽然声音严肃,但底色依旧纵溺。“以后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干涉。”
“……”陈羽芒不接他的话。楼下又有响声,动静不轻,他压低声音,“不是陈悟之还能是谁。”
邢幡没有说话,现在枪里还有弹药,但是这栋房子结构太差,对方如果恶意不小,能出去的可能性不太大。
“会不会是潘宁。”
“不是她。”很沉,而且钝,是男人的脚步声。
“放我下来。”
邢幡没动。
“放我下来,我腿没受伤。”
陈羽芒的小腿有灰色的鞋印,应该是陈悟之踩的,这栋房子太脏,十年无人清理,地上乱七八糟都是脚印,从印记来看很好分辨,陈悟之的是皮鞋,陈羽芒是被捆来的,平底的拖鞋还爱垫着脚走路,还有一种痕迹,看大小和邢幡自己的差不多,但边缘模糊。
下了二楼,陈羽芒盯着地面上的脚印看了许久,忽然,邢幡察觉到怀里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知道是谁了……是班长。挨了两下,居然没有死掉。到底是什么时候醒的,陈悟之走之前必然没有理会沙发上晕死过去的人。
一股浓浓的油脂味涌入鼻尖,邢幡也问到了,但他先发现陈羽芒表情不对,正要询问,从茶水间拐角冲出来男性的身影,邢幡下意识转过身,将陈羽芒挡在身体和墙面之间,却没想到对方本就是冲自己来的。
班长的脸上还淌着粘稠的血,脖子上有一圈肿起的青紫勒痕极其显眼,都出自陈羽芒之手。在这么近的距离,那花草味道浓得和汽油味不相上下。他浑身都湿透了,手里攥着火机,即便是现在,他还在用那种令人不适的痴迷盯着陈羽芒。
油脂和火机,好像隐约还有酒精的味道,让人不安极了。偏执更令人觉得不悦。
白星楼下自焚的女人,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影响陈羽芒的精神状态。他眼尖地注意到左手的那个打火机,却忽视了藏起来的右手,还没有喊出声,陈羽芒听见刀刃切入肌肉的声音,邢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将陈羽芒死死地按在墙上,隔着身体,隔着肩膀,陈羽芒失神的双眼睁大,尖叫发不出来,眼泪也没办法流出,他不敢推搡邢幡,也不敢伸手抱住他,烫热的液体由点变成面,泡惹了陈羽芒的下腹,让他剧烈颤抖着,“不要。”
“不要,不要,别这样。”陈羽芒不敢碰他,“不要这样,才回来的。你才回来。”
“刚说了什么都会给我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这样。不要受伤了我会听话的,你不要再流血了,为什么要这样?”
“我没事,别,”邢幡是想让陈羽芒不要慌,但没有说完。在坠海假死之后从首都回鑫城找陈悟之藏起来的人,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发现陈羽芒生命无恙的时候松懈下来是他的责任,现在要紧的是让陈羽芒离开这里。
邢幡说:“陈羽芒,我背叛了你,利用你接近陈悟之。我毁了你的人生。”
陈羽芒不想听他说这些,“你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没有我帮你,你根本什么都做不到。就算潜伏一百年也拿不到陈悟之的证据。”
“我知道。”
“欠我那么多现在去死是不是有点可笑。我不要,邢幡。”
“是,这个我也知道。”
邢幡的笑声很闷,他忍不住地笑,低声温顺地说我知道,没有你什么都不行,欠你太多了。他语气里浓浓解脱的味道,让陈羽芒毛骨悚然。动物被抛弃之前就是这样的感觉,陈羽芒比谁都懂。但是他无法接受十年后再经历一次了。压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什么都闻不到了。不明白到底作做什么才能阻止这一切发生。
陈羽芒呼吸失序,他开始觉得窒息,怎么大口呼吸都快要溺死了似的,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哭,情绪不是第一位,他满脑子都是补救的办法,陈羽芒抱着邢幡,快要托不住他了,双手压着不断溢出的伤口,算得上手忙脚乱,但好歹是捂住了。满手都是粘热,鼻腔里各种味道混淆,习惯后嗅觉也不再灵敏,陈羽芒抬起眼,越过肩膀,看着那个举刀后退的人。
班长也说不上是为了陈羽芒还是为了他自己,确实这个人害得当年父亲自杀抵债,但反思一下仔细想想,可能还是因为陈羽芒。
陈羽芒说的话,陈羽芒的行为,甚至于现在的目光。班长暗自偷窥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头一次,在这个对世间万物都淡漠的人眼睛里,看到能称之为恨意的情绪。
也可以。
比想象中令人满意。
“芒芒,现在你还想知道我叫什么吗?”
陈羽芒没有听他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很快低下头去,问邢幡怎么样。
依旧没有把这个人放在眼里,直到最后,除了恨,就是多留一刻都觉得厌恶的情绪。他想陈羽芒肯定是盼着自己死的。那眼神分明就是在问。
你怎么还不去死。
班长笑出声来。
“你想要我死是不是,我答应你。我能证明和我和他一样,他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他不敢做的事,我敢做。你要知道都是为了你。”
陈羽芒不在乎他发什么疯,也不在乎他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表情忽然离开是去什么地方,他只是害怕邢幡死,比任何时候都害怕,不想再经历一次了,也不想一辈子食不下咽,他可以去死但是不想再让邢幡又添一处疤痕。
那一瞬间,陈羽芒想的居然是为什么不是冲着我来的,既然执念的是我,杀我不行吗?
邢幡先是觉得凉,后才感到阵痛,但这对他来说不是陌生的体验,失血过多会出问题,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陈羽芒离开。
陈羽芒焦急得快要死了,“你嘴唇颜色很淡。越来越白了。”
邢幡蹙起眉。
“你记得当初在缪柏恩的水烟吧,那个在盥洗室的男——”
“我知道他是谁。你闻到了吗?”
陈羽芒一愣,鼻尖耸了耸,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