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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甩锅与背锅

第488章甩锅与背锅

养心殿不在外廷范围,单看该殿的入口遵义门,与乾清宫院落的西入口月华门,以及通向西六宫的关口近光左门,共用内右门及同一条走廊这一点,就能清楚地知道。

换言之,如果没有吩咐、无人带领,外臣是绝不可能进到这里来的。既没来过,臣子们也就不知道这一宫的布置与陈设。但即便如此,当收到密邀的臣子们,在王安的引导下首次进入这座工字型的大殿时,还是立刻察觉到了这间陌生殿宇的异样。

大殿明间北侧的正上方悬挂着世庙嘉靖帝御笔亲提的“养心寡欲”四字匾。从嘉靖十六年该殿建成以来,这块匾就一直挂在这儿。

四字匾的正前方,也就大殿的中央,摆着一个方形的矮台基,台基的中央放着皇帝宝座,宝座的后方是那套神庙万历帝命人仿制的小号职官书屏。宝座的正前方有一个稍长于宝座的案台。案台的左侧是一个带靠背的椅子,椅子上有一个软垫。这些东西都不奇怪,整体布局很像是文华殿后殿的摆设,只是多了台基和添椅。大臣们甚至都不必费脑子想,就知道这个凳子是给谁准备的。

真正显得突兀的东西,是放在矮台基左右两侧的大木架。这两个大木架上各自挂着一张很大的地图。

兵部尚书崔景荣和山东海防副总兵沈有容一下子就认出,左边的地图是山东、辽东及京师周边的城镇布防图,而右边的地图则像是辽右地方及朝鲜北部的地图。

在认出这两张地图的那一刻,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首辅方从哲终于确定了本次召见的原因。他侧过头,用余光看了看徐光启和崔景荣,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丝忐忑的情绪。

众官站定后不久,职官书屏之后,穿堂的方向传来了一阵轻重相交的脚步声。紧接着,皇帝和皇长子以及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臣等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方从哲领衔,众臣跪拜叩首,高呼万岁。

“首辅。”朱常洛扶着御座的扶手坐定,并朝朱由校扬头示意,却没有让众臣起来。

“臣在!”方从哲伏跪应答。

“你过来。”朱常洛对方从哲说话,又向朱由校伸手。

朱由校会意,沉着脸把拿在手里的《请靖京师浮言疏》递给了父皇。

王安能瞒住皇帝,自然也就连带着瞒住了皇长子。若不是父皇将这封尚未下发的奏疏拿给他看,他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

“是。”方从哲神经一紧,起身来到御案前,正要跪下,却听皇帝说道:“把这本奏疏拿去。今天就拟旨。”朱常洛从朱由校的手上接过题本,轻轻地往案台上一扔,奏疏便滑到了方从哲的面前。

“是。”方从哲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从案台上拿过题本,过眼一看,心情立刻就紧张了:果然还是要说这个事!

“祖宗有锦衣卫制,”朱常洛慵懒地靠坐在左手边的软垫上,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挂在藻井上雕龙。“凡奉旨拿人,则必用驾帖,并由刑科签名,然后才能遵行。”

皇帝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却像一阵龙鸣一般,将跪在地上的骆思恭震得浑身发抖。他一口大气也不敢喘,好似在等待判决。

“锦衣卫未得刑科签字就四下拿人,该科为何不具文纠劾?反倒是宪、银两台的官员率先上本?”在场的众人谁也没想到,皇帝一上来发作的竟然是刑科。“着内阁比照此批拟旨。将刑科全体官员降俸一级,罚俸半年。若再有此等事,则该科皆廷杖降调,永不许升!”

“臣遵旨。”方从哲诚惶诚恐地捧着题本退回到御案前的空地上,跪地领旨。

“内阁再拟一道旨意,”朱常洛接着说:“都察院河南道御史袁化中,通政使司左通政袁可立赤诚可鉴、忠爱有加,稍慰朕心。着各赏白银二十两,纻丝二表里,以示表彰!”

“臣遵旨。”方从哲又应道。

“臣叩谢圣上天恩。”袁可立心下感动,磕头谢恩。

“骆思恭,”朱常洛这才看向骆思恭。

“臣在.”骆思恭已经彻底麻了,声音都是颤抖的。

那道奏本上弹的就是锦衣卫。虽然行文中指摘北镇抚司的段落更多,但现在在北镇抚司诏狱里关着的人,大多是东、西司房抓的。如今,皇帝打了田尔耕的干爹魏忠贤,罚了当奏不奏的刑科,奖了赤诚可鉴的宪台、银台。论到自己这个违制办差的主角,真是不知道要降下何等的责罚。

“你不是老糊涂了,”朱常洛淡淡地骂了一句,问道:“你抓人之前为什么不报刑科?”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司礼监的人拿着王安的印信,到指挥使司来让他立刻抓人。当时,骆思恭只以为是时间紧任务重,就没想那么多,反正刑科已经堕落成了随便加盖的萝卜章了,就算真差了这么一道手续,也可以后面补嘛。所以他就直接下了命令。况且,王安是那种“皇上坐着他站着”的第一珰侍。骆思恭从来也没想过,这老太监竟然是瞒着皇上干的!

不过骆思恭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蠢到像许显纯那样,当众攀咬上峰。更何况这会儿,王安仍在皇帝的身边站着。

骆思恭咬了咬牙:背!这黑锅必须背!

“老臣昏悖,一时心急。只顾着清查那大不敬的逆言逆案,竟忘了让人去刑科签批驾帖。还请皇上降罪!”骆思恭顺着皇帝话大包大揽,半个字不提司礼监。

“嗯”朱常洛微微颔首。“祖宗成法俱在,尔不小心遵行,本应重处。但念尔忠心可鉴,亦是急君所急。自己去司礼监领二十家法,再罚俸两月,下不为例。”

“臣叩谢圣上天恩!”骆思恭长出了一口气。

这种处罚,就是做给外人看的。好让在场的外臣都晓得,这外面的风波都是锦衣卫闹出来的,而且已经罚了。至于锦衣卫的行动有没有更上层的示意,自个儿猜去呗。

“好了,都起来,”朱常洛坐直身子收回眼神,发现朱由校正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说正事了。”

“谢皇上。”众臣叩首起身。朱由校也摆出正襟危坐的样子。

“前些日子,”朱常洛竟然打了个哈欠。“方卿和叶卿给朕上了一道联名的揭帖。揭帖上说,有一个姓沈副将拿着兵部的公函到北京述职了,但兵部堂上又没有这样记录。所以怀疑,有人伪造了兵部的印信,戏耍朝廷命官。”    闻言,方从哲和叶向高对视了一眼,双双露出愕然的表情。他们的揭帖可不是这么写的。

“朕在此澄清一下。兵部没有过错,没人伪造兵部印信,公函就是崔卿发出,是朕叫他发的。至于为什么既不让他登记入册,也不让他告诉内阁,是因为事关重大,不得不密。”朱常洛冲着崔景荣笑了一下。“就连崔卿自己也不知道这当中的详情。”

崔景荣心下一暖,突然感觉这些日子的憋闷都是值得的。

朱常洛又唤方从哲。“首辅。”

“臣在。”方从哲应道。

“你现在知道是什么事了吗?”朱常洛问道。

当方从哲在西华门到内右门的这段路上,被叶向高和沈有容叫住,知道自己并非唯一一个受召的人之后,他心里关于召见缘由的猜测就多了一条。如果只是为了说袁化中的奏疏,完全没必要连沈有容也一并叫来。之后在东配殿看见本兵崔景荣,他便更加确定今天的召见必然与那份兵部的无头文书有关。

现在,朝鲜的地图挂在殿内,皇帝亲口说曾去过朝鲜的宿将沈有容是密旨传来的,而疏奏监护之议的徐光启也在殿内。

对方从哲而言,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方从哲答得从容,但他心里的鼓都快被敲破了。“臣斗胆猜测,皇上是不是要派人监护朝鲜?”

此言一出,殿内立时就又多了些许骚动。众人先是看向方从哲,随后又缓缓地望向了徐光启。

文臣当中,只有次辅叶向高满脸都是茫然,他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甚至不知道众人为何看向徐光启。在徐光启上的那道《辽左阽危已甚疏》享受万历朝一贯的“不报”待遇时,叶向高还在福建老家养老。而当叶向高再次回到北京的时候,监护朝鲜的事情已经是无人再提的过眼烟云了。

笃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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