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老子虎,儿子鼠,子孙后代全是猪
第491章老子虎,儿子鼠,子孙后代全是猪
朱由校聚精会神地听着,不料父皇会突然问他。“啊?”
“啊什么啊,”朱常洛探出身子,在朱由校的帽子上轻轻地叩了两下,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朕问你,你觉得朕给那些外派锦衣卫的第一个差事会是什么?”
“父皇雄才伟略,儿臣如何知道。”朱由校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才要你想嘛。”朱常洛的视线飘到了王安端来的茶托盘上。
王安提着茶壶一口气注满三个杯子,然后端起其中一个一口饮尽。又过了几息,他才将另外两个杯子分别递给皇帝和皇长子。“主子,大殿下,请用。”
朱常洛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催促道:“你能想到的。大胆说,猜错了也不要紧。”
“能不能请父皇给儿臣一点提示?”朱由校接过杯子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脸上逐渐浮现出沉思的神色。
“不给,你自己想。”朱常洛将杯子递还给王安,顺嘴问:“王安,你觉得会是什么差事?”
“呵呵。奴婢既愚且钝,完全没有头绪,”王安轻一轻笑,拿过杯子,又给皇帝倒了一杯白水。“不过,奴婢觉得,既是要锦衣卫做的事情,应该还是不好当着那些人说的吧?”
“尽说些废话。”朱常洛假嗔道。
朱由校愣了一下,瞳孔顿时一缩。“父皇,父皇您是不是没有改变主意?”
朱常洛微笑着点了点头,“朕的儿子还是聪明的,朕确实没有改变主意。骆思恭。”
“臣在。”父子、主仆说话的时候。置身事外,而且得不到水喝的骆思恭也一直在思考。在他看来,皇帝给外派锦衣卫的差事无非是紧紧地监视文臣武将,防止他们利用皇帝下放的超然权力给自己牟利,败坏朝廷名声。但他也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改变主意”?什么主意。
骆思恭望向皇帝,正好与皇帝看了对眼。他不敢与皇帝对视,连忙瞥过头去。
“有人告诉朕,说李珲得位不正,因此戕兄杀弟,幽禁嫡母,屡起大狱。如果真是这样,那李珲这一脉就必须废黜!否则就没有王法天理了。所以,朕给外派锦衣卫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朝鲜王世子李祬摄政之后,秘密搜集李珲杀兄屠弟,篡夺王位的切实证据。人证、物证、口供,不但要又多又齐。还要能串出证据链、故事线。”朱常洛凝视着骆思恭。“骆思恭,派得力的人去,你明白吗?”
“是。臣明白。”骆思恭尽可能平静地应了一声。在他的后背,冷汗无声地流了出来。
“很好,”朱常洛微微颔首,转头看向王安:“王安。”
“奴婢在!”王安放下手里的壶子,摆出恭听的姿态。
“你这就将骆卿带去司礼监,把那二十家法打了。用什么打,怎么打,你自己看着办。”朱常洛说道。
“是。”王安侧头冲骆思恭笑了笑。
“还有,锦衣卫的事情处理好之后。你再去东厂问问情况。下午报给朕听。”朱常洛接着下令。
“是。”王安恭顺地应了一声,竟下意识地瞥了朱由校一眼。
“都去吧。”朱常洛摆手。
“奴婢告退。”王安行礼。
“臣,叩谢圣上天恩。”骆思恭撩袍下跪,又朝皇帝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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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思恭离开了,王安也离开了。整个大殿里只剩了皇帝和未来的皇帝。
“那本奏疏你也看过了。”朱常洛望向朱由校。“对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朱由校一听父皇这话,立刻站了起来,撩开袍子就要跪下。
“你爹我还没有软弱到需要儿子的宽慰,坐回去,”朱常洛抬手止住了朱由校。“朕现在只想问你怎么看这个事情?”
朱由校已然想了许多,他坐回到椅子上,摆正身姿,强忍住伤感叹气的本能,仍旧冲着父皇挤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儿臣以为,伪谶绝不足信。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是有人故意将皇妹襁褓夭折的殇情,和皇曾祖母信佛的旧事联系到一起,硬造了一场谣言。”
朱由校向前挪了一点儿,似乎是想要有所动作。但他到底上了年纪,很难再像幼弟、妹那样向父亲表达过于强烈的情感。“皇妹的事情只是恰巧被人利用了。就算后宫无殇,皇妹健康成长,编排这出闹剧的幕后凶手也还是会利用别的事情制造谣言伪谶,把事情往李国臣被抓上靠。其目的,也无非是想通过吓阻父皇,使父皇不再继续追查那几桩糟心的案子。”
“儿臣以为,咱们绝不能遂了那些人的愿,不只要把那几桩敛财蠹国的案子查清,还要把这个阴谋造谶的案子也查清!如此一来,也能告慰皇妹和皇曾祖母的在天之灵。”
“父皇原以为,你会被这个伪谶吓住。你能这么想,父皇很意外,也很高兴,”朱常洛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事情。但此时,他也轻轻一笑,顺着这个话往下讲:“皇帝的言行和决定会影响很多事、很多人。有些人会因为你的决定得利,有些人会因为你的决定受损。最难能可贵的,是那些受了损或者不惜受损还拥护你的人。这样的人很少。世上多的,是那些因为得利所以拥护,因为受损所以反对的人。” “反对皇帝是很难的。因为皇帝的手上有着几乎无穷无尽的权力,可以用来消灭反对者。想要反对皇帝,但又想不被皇帝的权力消灭,就必须给反抗行为套上一层看起来很合理的外衣。比如天灾,兵祸,宫殿失火,或者只是一场平平无奇的星象变易,这些事情都可以被解释为天崩地裂,皇帝失德。”
“你一定要记住,有德无德的那一杆秤,并不在任何人的嘴巴里。更不在野间的舆论之中。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朱常洛深深地看着朱由校的眼睛。“父皇不教你如何判断是非对错,因为不一定教得好,你得自己看自己想。父皇只要你记住。皇帝一旦决定要做一件事情,那就一定要做完,不要管外面怎么说。”
朱由校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问道:“那如果事情做到一半,发现稍微改变一下会更好呢?”
“什么叫作‘更好’?”朱常洛问道。
朱由校想了想,略有些腼腆地说道:“儿臣能不能用木工活计做个比。”
“一事通,万事通。你说就是了。”朱常洛点头。
朱由校说道:“有些妙笔雕琢,就是雕刻过程中的灵光一闪。这一闪的灵光,是设计之初绝想不到的。”
“你这个例子举得好,”朱常洛思索片刻,说道:“理政治国,其实也跟刻木头差不了多少。一个政策制度从最初设计,到正式颁行,到产生影响,再到反馈调整,最后成熟定型,可能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就像票拟批红制度一开始也不是这个样子。调整改刀确实很有必要,祖宗成法该变也得变。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一刀该改,那就改。但你务必切记,这改的一刀,是出自你自己的灵光一闪。而不是别人告诉你,这一刀该改。更不是木头告诉你,这一刀该改。”
“木头又不会说话”小年轻的思维倒是发散。
“这是比喻,”朱常洛又用指节叩了叩朱由校的帽子,转脸便露出了一个渗人的笑容。“木头要是都会说话了,那就成精了,直接劈烂烧掉就好!”
朱由校又怎么会真的听不懂这般的简单的隐喻。“父皇觉得,在伪谶的案子上谁会那块儿成精的妖木?”
“你觉得呢?”朱常洛淡淡地反问道。
“儿臣对这些事情,知之甚少,”朱由校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过儿臣以为,李家人应该不是主谋。”
“唔”朱常洛问道:“为什么?”
“首先是情。不管怎么说,皇曾祖母也是武清侯的姑母。李家能有今天,也全拜皇曾祖母和皇祖的优容。武清侯再是顽劣不堪,也不至于做出这么卑劣下贱有如畜物的事情。”
“再者是智。如果这个事情真的是李家做的,那未免也太愚蠢,太拙劣了。”朱由校回忆了一下那本奏疏所描述的细节。“奏疏上说,‘国臣入狱同伪谶兴起前后相隔不过两天’。几乎是李国臣前脚被抓,后脚就出了这种事情,就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个案子是他们做的一样。如果广宁、天津、塘沽的案子没有牵扯到其他人,儿臣甚至都怀疑会不会是李家的仇人使计想把李家往死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