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怀孕
“咱们好不容易才寻到王清欢谋害永安县主的证据,”宋琼琚继续道,眸色渐深,如同结了一层薄冰,“人证、物证俱在,眼看就能将她彻底扳倒,为母亲讨回公道,永绝后患。她却能断尾求生,心狠手辣地推出个替死鬼,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依旧稳坐国公夫人的位置,风光无限…呵,”她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冰冷,“这口气,我如何能咽得下。”
她说着,唇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出一股冰冷的、淬毒般的寒意。“她既然最擅长用温柔小意、曲意逢迎的手段夺人所爱,我便让她也尝尝,被自己最得意的武器反噬的滋味。你说,当她看到那张几乎与她年轻时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父亲身边,承欢献媚,一点点分走父亲的注意和宠爱,她心里会是个什么光景?会不会夜不能寐,对着镜子,嫉恨那张不再年轻的脸?”
浣溪想象着那画面,眼底闪过毫不掩饰的快意:“定然如百爪挠心,骨鲠在喉,寝食难安!光是想想,奴婢都觉得痛快!”
“这才只是开始。”宋琼琚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去告诉玲珑,让她安心在铜锣巷住着,好生‘伺候’国公爷。一个月后,便让她找个机会,跟国公爷说她有了身孕。该怎么说,什么时候说,张嬷嬷会仔细教她。”
浣溪眼睛骤然一亮,瞬间明白了宋琼琚的意图,心脏怦怦直跳,既是兴奋又是紧张:“姑娘的意思是…”
宋琼琚看着她了然的神情,微微点头:“父亲年逾半百,膝下却只有我们几个女儿。没有儿子,一直是他最大的心病,只是碍于颜面,从不宣之于口。这些年,府里中馈牢牢握在王清欢手里,后宅那几个姨娘形同虚设,父亲他…纵然有心,也难有力。如今,外室突然有了身孕,无论王清欢如何阻拦、如何不信、如何暴跳如雷,父亲也绝不会允许自己的骨血——尤其是可能得来的儿子——流落在外。他定会想方设法,不顾一切,也要将玲珑接回国公府。”
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榻沿,发出规律而沉稳的轻响,仿佛在敲定每一步计划。“只要玲珑进了府,凭着那张脸和肚子里的‘孩子’,这潭死水,就再也静不了了。一个怀着‘国公爷骨肉’、酷似现任主母的宠妾…王清欢往后在内宅的日子,岂会好过?她有的忙了。”
“姑娘算无遗策!此计大妙!”浣溪语气激动,却又强压着声音,脸都微微涨红了,“国公爷盼儿子盼了这么多年,几乎是魔怔了,得知消息,必定大喜过望!就算夫人心中疑窦丛生,恨得咬牙切齿,没有真凭实据,也绝不敢贸然对‘国公爷期盼多年的子嗣’下手!咱们正好可以…”
“她最好忍不住做点什么。”宋琼琚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刀锋,寒光闪闪,“她若按兵不动,我们反倒要费些周折。她若动了…玲珑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诱饵和靶子。我倒要看看,她这次还能推出哪个替死鬼。”
浣溪一怔,随即彻底明白过来,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却又混合着无比的钦佩:“姑娘的意思是…?万一她真的…”
“玲珑肚子里究竟是谁的种,我并不在意。”宋琼琚语气冷然,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或许是父亲的,或许是她那个落魄书生旧情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在所有人眼里,它必须是国公爷的。这个孩子,是我们手中最锋利的利器。若能平安‘生’下,一个庶长子,足以让王清欢如鲠在喉,日夜难安;若不能…”她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仿佛淬了冰,“那便是扳倒王清欢最有力、最直接的武器。谋害国公爷期盼已久的子嗣,这个罪名,足够她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父亲再念旧情,也容不下这等毒妇。”
室内有短暂的寂静,只有窗外风吹过树梢、卷起落花的细微声响。甜羹的热气早已散尽,凝起一层薄薄的、黯淡的膜。
浣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与激动,神色变得无比郑重,她屈膝深深一礼:“奴婢懂了!姑娘放心,此事干系重大,奴婢必定亲自去办,会同张嬷嬷仔细商议每一个细节,绝不会出任何纰漏,绝不会让人查到我们身上。”
“嗯。”宋琼琚重又拿起那卷《战国策》,姿态恢复了一贯的沉静,仿佛刚才那一番暗藏机锋、决定着许多人命运的冰冷谋划只是闲话家常,“告诉玲珑,戏既然开了场,就得唱到底,唱精彩了。让她谨慎些,该有的孕初期反应,恶心、嗜睡、口味变化,一样都不许错。必要时,让张嬷嬷带个可靠的大夫过去‘请个平安脉’。府里这边,我自有安排,会设法让父亲多想起铜锣巷的那位。”
“是!奴婢记下了。”浣溪肃容应道,“奴婢这就去寻张嬷嬷,今夜便设法将消息递到铜锣巷,嘱咐玲珑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去吧。”宋琼琚的目光已落回书页之上,仿佛心思也重新沉浸于古代的谋略之中,“碗盏留下,我待会儿再用。”
浣溪不再多言,恭敬地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细心地为宋琼琚掩上了房门。她的脚步声迅速而坚定地消失在廊下。
房门合拢,隔绝了室外渐盛的春光与喧嚣。宋琼琚并未抬头,只是保持着阅读的姿态,许久未动。直至夕阳西斜,光影挪移,漫过她的裙裾,爬上墙壁,那碗彻底冷却、失去光泽的红豆桂花露依旧原封不动地放在小几上,青瓷釉面反射着窗外投入的、微弱而冰凉的光。
她终于缓缓放下那卷再也看不进一个字的书,起身走至窗边。暮色渐合,庭院深深,海棠早已落尽,只剩下深绿色的叶子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她的面容隐在渐浓的晦暗里,看不真切,只有一双眸子,映着天际最后一丝残光,沉静如水,却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风暴。
一场始于宅院内、关乎命运与复仇的风暴,已在看似平静的国公府后院,悄然拉开了序幕。而执棋者,正冷静地布局,等待着对手的下一步,耐心而决绝。
她静立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窗棂上细腻的雕花。晚风带着凉意,卷起零星残瓣,沾湿了她的袖口。远处隐约传来丫鬟仆妇们准备晚膳的轻微响动,更衬得这方天地寂寥无声。
复仇之路漫长而幽暗,每一步都需走得精准而冷酷。她想起母亲那温婉却日渐黯淡的眉眼,最终化作棺木中冰冷的寂静。而王清欢,那个凭借手段上位的女人,却依旧享受着本该属于她母亲的一切。
指尖微微收紧。玲珑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把精心打磨的、指向仇人心脏的匕首。这盘棋,她不能输,也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