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今天酒厂大哥闪亮登场了吗
第68章今天酒厂大哥闪亮登场了吗
大概是因为最近太过忙碌,浅川君也好、琴酒也好,都已经许久没有去安井纯一的店里坐坐了。但他们二人之间从来没有断掉联系,反倒是因为不常见面,在跟对方交流时显得更加自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同一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隔阂也越来越深,当然,当事人双方都认为这所谓的隔阂并不是坏事。他们因可以在这世上拥有一个心意相通之人而欣喜,但这并不意味着琴酒不想让安井纯一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如今看来,对方早已经不是他的附庸,甚至他们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这样就很好了。
安井纯一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坐在摇椅上晒太阳,他将自己的住处布置得十分温馨,门前的小院子里也种了各式各样的绿植与花朵,每到夏季和初秋,是最漂亮的时候。他从来不避讳自己受了伤之后无法行走的事实,甚至比那些旁观者都要坦然,安井宅的邻居们都是很好相处的存在,房子左边的住户是一家三口,父亲与母亲大概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独生女十岁出头,性格十分活泼;而右侧则住着一位老妇人,早些年跟丈夫离了婚,现在独自住在这里,儿子在国外工作,会定期雇佣家政前来照看。
老妇人的姓氏为宫村,一头花白的长发被梳得整整齐齐,她年逾七十,身体仍旧硬朗。见安井纯一也是独自一人生活,加之他身体状况又不是很好,故而也得了宫村女士的照看。
宫村女士前来拜访的时候还特地带了用精致礼盒盛装的小饼干,她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在家中研究糕点制作,又或者给家里养着的猫咪梳理毛发。那是一只通体黝黑的公猫,自从安井纯一住在这里后,它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溜进纯一的家中,在对方晒太阳的时候蜷缩在他的膝上睡上一觉。
猫咪名叫次郎丸,按照年岁来讲堪堪到了一岁半,两个月前被绝了育,如今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安井坐在摇椅上,颇为好笑地看着次郎丸跟在宫村女士身后,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很是委屈的样子。
“现在天气正热呢,您怎么赶在这时候来了。”安井纯一也不同宫村女士客气,他没有起身,只是眯眼笑着摆了摆手,道,“还有次郎丸,感觉它的心情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哎呀呀,这孩子之前还做了差点将宠物医生的手臂挠破的恶事,大概现在正在反省呢,”老人家笑眯眯地将礼盒放在了安井身旁的矮桌上,“刚刚出炉的奶油饼干,我可是将第一批送到你手中了哦,安井君。”
蔫哒哒的次郎丸倒是对自己的主人在说些什么毫无兴趣,它抽动鼻子嗅了嗅,随即轻车熟路地去吃被放在树下食盆里的小鱼干。
“那就谢谢您啦——”安井纯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之前特地请朋友送来了一些适合做家具的竹子,那把椅子可是我的作品,您坐坐看,是否足够舒适呢?”
奶油饼干的味道十分香甜,大概是因为刚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缘故,咀嚼时的口感也称得上酥松软糯。这样美味的电心,加上温度适宜的午后,呆在自己布置的小院子里,只觉得就这样睡去才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
次郎丸大快朵颐之后,迈着轻巧的步伐,悄无声息地跃上安井纯一的膝间,呼噜呼噜寻找了许久方位之后,才颇觉舒适地蜷缩起身子沉沉睡了过去,宫村女士看了,颇为慈爱地笑道:“你看,次郎丸每天吃吃睡睡,才是真的万事不愁。”
“您刚刚才说过它差点抓破医生的手臂呢。”安井纯一昏昏欲睡,他擡手摸了摸猫咪顺滑如绸缎的毛发,笑道,“只是一只猫而已,也不需要它做什么,睡也好、吃也好,权看它开不开心了。”
家猫在人类的庇护下生活,它们无需为生存发愁,更不需要四处觅食、又去寻找遮风避雨的地方。所以它们每天只是吃吃睡睡,更别说去思考、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了。
‘嗯……所以我跟猫咪的区别是?’安井纯一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次郎丸,思维倒是不受控制地发散了。
从最开始,他就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一个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制造出来的生命,被赋予了一个‘人类’应当拥有的背景和身份。他可以叫‘安井纯一’,也能叫其他名字,他可以拥有父母,也可以孑然一身。他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哪怕在那之后取得的成就、交到的朋友,都是可以被随意舍弃的。
安井纯一没有不甘心,因为他无法改变自己的来处,他诞生的意义就是成为主导者的辅助,并且成为对方的工具。所以他按部就班地按照主导者的意愿前行,直至自己像是走了岔路一般突然脱离正轨。
起初,安井纯一的人物设定就是父母皆因空难双亡,而他本人则刚刚读高中二年级,还是个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自己生活的孩子。他的‘父母’没有余下的亲人,而留下的遗产也只有一家接近倒闭的书店,和名下的一栋房子而已,可供灵活使用的现金本来就不多,这也让接下来接手的人不由担心这孩子接下来该如何存活。
安井纯一倒是不担心自己是否还能活着,因为所谓的父母原本就是虚构,他就算穷困潦倒到手上没有一分钱,也有人能帮他在这世上继续存在下去,这原本就不是难事,更不值得他费心。但之后被派来告知他父母死讯和协助处理遗产的官方人员却颇为善心地搭了把手——不,不仅是简单的帮助,那个中年男人认为他正处于学业的关键时段,被送去福利院未免太过尴尬,独自一人却又不放心,所幸将安井纯一接回自己家中,把他当成亲人来照看。
对方是在警视厅工作的警部,如表面上一般,那是个正义感和能力都极强的男人。虽然口中说着不需要对方帮助,但安井纯一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经受过男人的恩惠,甚至无法轻易还清。
男人和他的妻子将安井纯一视为自己的子侄照看了几年,直至他毕了业,选择去读警校。那男人还开玩笑一般说原来纯一是想要接我的班,随后被他的妻子调侃道:纯一以后的成就要比你还高呢。听到这话的安井倒是没有反驳,只羞涩地抿唇笑了笑,一时间倒有些其乐融融的氛围。
或许是因为安井纯一着实过于沉默的缘故,那男人误会他是因父母意外离世而遭受了打击,花费在他身上的心思也与日俱增。可只有安井本人知晓,哪里是什么受打击?彼时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仅有的经验也是以琴酒为模板生成,而那时的琴酒,已经从暗无天日的斗兽场走出来,成为了boss身边的新宠,全身上下就浸着血腥气,哪里又能学到什么真正的为人之道呢?
幸好,他遇到了一个好人,对方手把手教他如何与人相处,如何正常地笑、哭,如何走出自己界定的牢笼去面对真实的世界。所以安井纯一心甘情愿地在心底称呼对方为‘父亲’,甚至在那一刻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选择步入警校成为对方心中的骄傲。
回过神来后,他也有过些许担忧,但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被销毁而已。但后来的事态发展与安井纯一所构想的截然不同,琴酒没有怪罪他,甚至又给他的身份打了补丁,让他再无后顾之忧。
所以安井纯一真的将自己视为了人类,他按部就班地读了警校,认识了几位新朋友,毕业后又加入了警视厅。不出意外的话,他自然可以靠着自己的头脑和人格魅力平步青云,然而就在他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琴酒出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当初正在抓捕罪犯的安井纯一也因不得已的感官串联失了准头,最终被穷凶极恶的罪犯开车撞断了一条腿。
幸福的假象也就此破碎。
那时被他视为父亲的男人已经因为工作调动全家去了外地,安井纯一说着自己并不介意,但心中还是有些难过。他受伤之后男人也曾归来看望,言语间满是无法隐去的自责,反倒是纯一想方设法宽慰对方,只说自己现在已经成年,不需要叔叔太过担忧,以后自己一个人生活也是没有问题的。
男人想要将安井纯一接走,最终却因工作太过繁忙作罢,快要养好身体的时候,黑泽阵曾经暗自去医院探望,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做了每一个探病者都会做的事情:关心对方,留下一些新鲜的水果,然后期待对方早些康复。
只是临走前,刚刚获取代号不久的琴酒转过身问了一句话,他问:你后悔吗?
除此之外,琴酒一句多余的疑问都没有提。
安井纯一自然听懂了琴酒的言下之意,他也只是安静地靠在病床上与琴酒对视,眉眼弯弯,丝毫没有截肢之后被疼痛折磨的模样。
“我为什么要后悔呢?”
哪怕仅仅是一个‘道具’或者‘不应存在的生命’,但他就呆在这里,呼吸着所有人都在呼吸的空气,与那些人在同一个世界行走坐卧,受了伤也会疼,被人调侃的时候也会恼羞成怒,被关心的时候,也会有些不知所措。至于那些虚假……?他存在于这个世上,就已经是真实了。
琴酒似乎只是想要询问一句,随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他截了肢,没办法再冲上一线,索性拿到了足量的补偿金,将‘父母’留下的破旧书店重新装修,就这样经营了下来。
仔细想想,那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回忆起来几乎像是在看图像模糊了的默片,他如今已经能够游刃有余地与任何人交流,并且了解人类社会的弯弯绕绕,甚至可以独自更换自己的假肢,然后将轮椅折叠起来放到角落。
瞧,他已经是真真正正的‘人类’了。
“哎呀,是在什么有趣的事情吗?”宫村太太饶有兴致地看着明显已经陷入了回忆中的安井纯一。
“是哦。”
安井回过神来笑了笑,“是在想很有趣的事。”
膝间的次郎丸咪呜一声,从睡梦中醒来。
瞧起来,日光正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