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丰楚攸这个人,真是疯得不能再疯了。
他的世界原本那么小,突然闯进来一个人,推着他出门,去看过了天地广阔,然后猝不及防地丢下他离开。
他没有了家,没有了娘,师父不知所踪……这辈子,哪怕隔着恨,他也要与她不死不休。
直到太阳彻底落下山,林子里昏暗无光,他方才服下解药,蜷缩在地上半晌动弹不得。
腹痛如绞,他服的是如假包换的断肠毒药,没有给自己一点余地。
穆葭背靠树坐着,断掉的右腿被树枝紧紧固定住了。
那个疯子又赢了。
她将剩下的树枝整合在一起,点上篝火,四下安静,彼此没有一句话,只闻一旁溪流潺潺之声与树枝燃烧的脆响。
直到月上树梢,丰楚攸才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一步一顿地朝小溪走去。洗干净脸上嘴里的血,草草喝了两口溪水后,他用手捧起满满一捧水走过来。
可惜他身子虚弱,步伐摇摆不定,水荡出来一半,溜走一半,等送到她面前,已经不剩两滴。
穆葭嘴唇干涸,早已口渴。她指指上方:“去,摘片大些的叶子。”
他依言摘了来,穆葭将之叠了两叠,叠成可以蓄水的锥形。
终于喝到水,嗓子不再那么干痛,可话依然是不想说的。穆葭耐心等了一会儿,又次石子出手,打晕了只缩头缩脑的兔子。晚饭有了。
丰楚攸去捡了来。
“拿远点处理。”她如是吩咐,不想闻血腥味。
男人听话地提着兔子便走。
“等等。”穆葭撕下一片衣角,取了根燃烧的木棍,将布料缠在火烧那头。
“动作快一点,这火把没抹油,照不了多久。”
他接过火把,赶紧走远了。
丰楚攸很知道见好就收,一句话都不多说,她让干什么,他便干什么。
穆葭等了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兔子处理好了,但是……
“它跟你有仇?”不然怎么会被大卸八块。
“徒手撕的,不知道怎么弄。”
且不说他养尊处优,从未处理过活物,单说没有刀,就已足够为难他了。
还好他手劲儿大,在火把熄灭之前把兔子弄干净了,还顺手捡了根趁手的木棍给她当手杖。
可惜是根软木,杵不了几下便断了。
穆葭默默叹气。这个人啊,做了小半辈子公子哥,全无一点生存的能力。若真的丢下他不管,他估摸着要饭都要不明白。
填抱肚子以后,穆葭就越发觉得脑袋昏沉,迷迷糊糊地听见他说:“你发烧了,腿上有血肿。”
哦,那就烧死她吧。
“低烧而已,倒不严重,等明儿天亮,我就背你下山找药。”
烧不死她么,那真可惜。
“沿溪流下山……或许能找到村落。还有……再点个火堆,如果有野兽来,就拿火把吓它。”
穆葭喃喃教他,很不放心,之后便感觉手腕被绑了起来。她昏昏沉沉,实在没精力计较,很快歪着脑袋睡熟过去。
次日,她是在丰楚攸背上醒来的。
日上三竿了,他已不知背着她走了多久,身旁溪流缓缓流淌,似乎已经快到山脚了。
“醒了?”感觉到她在动,丰楚攸问了声,声音一如昨日沙哑,喉咙里的气流急促穿过。
听得出,很累。
穆葭趴在他背上,感觉到他后背汗涔涔的。
“渴。”
男人将她靠树放下,找片叶子装水过来。穆葭还在低烧,连喝了好几次,方才解了渴。
肚子也饿了。溪水里时而有鱼游过,可惜他不会抓,只得四处寻了些果子回来,两人勉强裹了腹。
因怕耽搁久了,她的右腿会落下病根,只在原地休息了小一会儿,丰楚攸便赶着上路。
穆葭眼见他这么费劲儿,觉得好笑。她不在乎自己的腿,他也不在乎他自己的腿,如此负重,真不怕又坐回轮椅去。
执念这个东西,真是要人命啊。
她是一只想要自由坠|落的纸鸢,偏他不肯放手,被勒流了血也要紧拽着线,非要她逆风飞起来。
叫人无奈,却又动容。
穆葭一直没退烧,在他背上颠着颠着又睡过去。再醒来,是被争吵声弄醒的。
“你莫乱来,六叔公都治不好,你年纪轻轻懂什
么!“是个妇人尖锐的骂声。
“那回去等死吧。”是丰楚攸刻薄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