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沈秋被抢救的时候,苏日安想起了自己五岁那年的一些往事。
彼时他才刚刚开始学习跳舞,所在的那个舞蹈班离家很远,沈秋并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但却从不会去接送他。
他的舞蹈服和鞋子从来都是家里的保姆帮忙准备,保姆若是有事请假,他便连第二天要带去舞蹈班的午饭都没有人做。
让苏日安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他六岁那年的儿童节。当时市里举办少儿芭蕾舞比赛,苏日安不出意外拿了第一名,带着奖杯跟着保姆阿姨回家的时候,恰巧撞上了沈秋和苏启十分激烈的一次争吵。
印象里,两人其实很少吵架,事实上,他们的状态更像是井水不犯河水。苏日安从没见过他们一起上桌吃饭,哪怕有客人在的时候,沈秋也绝对不会舍予苏启哪怕一丝一毫的面子。
引发那天争吵的具体原因是什么,苏日安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的沈秋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从没见过自己一向端庄体面的母亲发那么大的脾气,虽然害怕,却也还是跑到了母亲的身边,企图通过自己微不足道的安慰让对方少难过一点。
但他刚靠近对方,就被母亲用力甩开了。
沉重的奖杯“砰”的一声磕在地板上,碎裂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苏日安并没有立刻开始难过,只是觉得手心很痛,被阿姨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才察觉到有某种黏腻的液体不断地从自己胀痛的掌心往下滴。
那天晚上,仍旧是阿姨陪苏日安睡,被纱布包裹住的右手不是很灵活,苏日安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很久,始终没能适应抓握时带来的不适感。
那晚,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阿姨,快要睡着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打开了,沈秋出现在门口,手里握着那只因为缺少零件而被粘得乱七八糟的奖杯。
直到母亲走到他床边,苏日安才清醒过来,他看到母亲通红的眼眶,听到对方说:“对不起,安安。”
苏日安已经不记得自己那时候有没有掉眼泪了,但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是母亲弄伤的他,远比受伤这件事更让人难过。
不过好在那天的最后依然是沈秋陪在他身边,母亲的眼泪远重要过自己短暂的疼痛,所以苏日安并没有过于挂怀,那天夜里还是做了一个相对不错的美梦。
随着年龄的慢慢增长,苏日安其实早就已经不再纠结为什么自己的父母和别人的不太一样,也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不同。
他并不认为沈秋是全然的不爱他,很多时候对方也会为自己权衡利弊,在他遭受父亲的反对时,支持他去做自己所真正喜欢的事情。
只是他身上携带着太多让沈秋不忍直视的往事。苏日安的家庭不够幸福美满,他便也不再奢求能有一个让他幸福的母亲。
沈秋心衰过世的那天夜里,苏日安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沈家人。
那些人一个个西装革履,背着苏日安商量了什么,然后一个据说是苏日安舅舅的人走到苏日安面前,提出可以在沈家老宅替沈秋举办葬礼。
那人还说了很多其他的,但苏日安一直魂不守舍,都没怎么听懂,更没能记住,只是在对方闭上嘴巴的时候,摇了摇头,然后委婉地请对方离开。
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场被恶意编织出来的噩梦,密不透风地将苏日安困住,逼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苏日安始终有种不真实感,尽管从那天和沈秋的对话开始,持续发酵的不安早就已经预告给了他,但苏日安依然无法接受,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已经真正成为一个人的事实。
他独自在医院的走廊里待了很久,凌晨的医院寂静苍凉,走廊的灯彻夜亮着,安全指示灯牌悬挂在苏日安头顶,散发着绿莹莹的亮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的拐角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很急,目标明确且越来越近地跑过来,最终停在了苏日安面前。
傅瑞延缓着呼吸,先是透过屋门朝里面看了眼,然后叫了他一声:“苏日安。”
傅瑞延还穿着白天离开时的那套衣服,苏日安猜想他应该是一直在处公司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睡,猛然听说了这边的消息,这才急匆匆地赶来。
沈秋生前对傅瑞延不错,傅瑞延这时候来看望,于情于都说得过去。
苏日安觉得自己眼下应该站起来,跟傅瑞延说两句话,谢过对方的好意,然后带着对方进门,去见沈秋的最后一面。
但苏日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慢吞吞地仰头看到傅瑞延,难过的情绪像是决堤的河岸,一股脑地全涌了上来。
傅瑞延如三年前那样上前一步抱住了他,他摸着苏日安的后颈,让对方将脸埋在自己的衣服上,感受到了手心传来的,轻微的、克制的颤抖。
直到苏日安情绪稍稍恢复,傅瑞延才松手放开对方。
第二天一早,傅瑞延便替苏日安联系了殡仪馆。丧礼仪式要持续个几天,苏日安要守灵,傅瑞延便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公司有任何问题都是韩助带着文件过来见他。
追悼会正式举办的那天,苏日安胸口别着白花,站在门口,见到了很多沈秋生前的朋友、同事,还有粉丝。
沈秋在舞坛的影响深远,尽管已经退出行业几十年,也依然拥有崇高的威望。
苏日安被迫和那些人打交道,因为精神不济,他的脸色看着很差,而为了不至于怠慢对方,后半场都是傅瑞延在帮他周旋。
苏日安能察觉到周边人因傅瑞延的出席而引发的窃窃私语,但却无暇去顾及。因为太累,他全程都跟在傅瑞延身边,尽管心里清楚于礼不合,却也还是忍不住将对方视作自己坚实可靠的屏障。
司仪致辞的时候,苏日安和傅瑞延一起坐在前面。苏日安看着洁白花团簇拥着的沈秋的遗像,想起当年傅苏两家见面后,母亲与自己的一场谈话。
那时的沈秋似乎对傅瑞延在餐桌上表现颇有微词,她告诉苏日安,如果不想结婚可以不用勉强。
但当时的苏日安一腔孤勇,他并未将自己和傅瑞延相识的前因后果告诉沈秋,只是在对方劝告完自己后,犹犹豫豫地说了句:
“可是妈,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沈秋不以为然,问他:“那他喜欢你吗?”
苏日安便不说话了,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沈秋好似有很多话要说,又好像觉得没必要,临了,只是对苏日安说了句:“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又说:“你能真的开心就好。”
苏日安心头发酸,收回视线,漫无目的地盯着脚下的某一点。
余光里,傅瑞延看了他一眼,对方似乎想碰一碰他,但不知为何手伸到一半没挪过来,最终搭在了两人之间的扶手上,停在了苏日安余光可及的范围内,再没动过。
傅瑞延陪苏日安走完了整个葬礼的流程,在墓园门口逗留了很久。
仪式结束后,他没给苏日安留一个人的机会,更没经过苏日安的同意,直接将人带回了自己住的那套海景别墅。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可能还有,如果晚上十点还没有,那就后天再来,写得太慢了orz……
第二卷第2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