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垫背

第一章垫背

昏暗的筒子楼，楼道狭窄潮湿，墙皮斑驳。

角落里堆积着杂物，上面随意地盖了一张破塑料布，零零落落地挂了不少蛛网。

生锈的铁门关不住屋内的争吵，握着钥匙的手倏然就变得沉重起来，空气里散发的霉味更是令胃里一阵翻滚。

影子铺在地上，他默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

直到楼上传来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声控灯猛地亮起，张潮生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哆嗦，颤抖着手开门。眨眼的功夫窜进去，把打探的目光迅速关在门外。

吵架的字眼更加清楚起来。

当然，没有一句好话。

烦死了。

胡子拉碴的男人一身酒气，歪歪斜斜地靠在门框，趁喘气的功夫深深吸了一口夹在指尖的廉价香烟。

张潮生背靠着门框，刚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转过头往里面望，里屋的少年正换着衣服，身上从头到脚都是黑乎乎脏兮兮的一片。头发凌乱，脸上是汗水混着血迹形成的汗渍，手背处的伤痕更是惨不忍睹。

外面胡子拉碴的是他爸，里面脏不拉几的是他弟弟。

张潮生忽然心里就升起了一股无名火，烧得肚里恶心感上涌。

他刚张口想说些什么，边上胡子拉碴的张俞林突然转过头来，烟从鼻子和嘴里喷出来，混着一股子酒气。

张潮生连几个音节都没发出，烟反倒吸了个满满当当，呛得他咳嗽不止，腹间也伴着咳嗽一下一下抽抽的疼。

张潮生第一个念头就是：介老张还真没少喝

“张潮生你回你屋学习去，我今天非得打死这小兔崽子不可！”

任张潮生再怎么劝也白瞎，更别说还有弟弟张沛泽不停地在旁边拱火。

这边老张却是越说越激动，随手将抽剩下的烟屁股往地下一扔，再一踩，手开始在腰间摸索皮带。

张潮生见劝说不成，转而去拉张沛泽，哪承想再回头一看他这倒霉弟弟衣服换到一半也不换了，麻木地盯着张爸的动作。

明明自己光站着腿肚子都开始打颤了，手指甲紧张的掐到肉里，却还瞪着眼睛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小样子倔强得很。

“张潮生你还傻站着干什……小兔崽子你哼什么？”张俞林喘着粗气拿手背抹了一把他的胡茬子脸，故意交叠着手中的皮带发出啪啪的声响。

一下又一下，空气好像都凝固一般，张潮生只觉得反胃。

难受得很。

“你再给我哼一下试试？”

“我哼怎么了，碍着你什么……”

……

“都他妈别吵了，操。”

…

争吵的二人怔住了，这是他们这一年来第一次看见张潮生这样爆粗宣泄。

张潮生其实还想说点别的什么，好难得面前这俩个人肯同时听他说话。可下一刻他脸上面色一变，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肚子上，整个人团成了虾米。

他只恨这突如其来的绞痛实在是太他娘的痛了，让他张口还没说第二句话就已经跪坐在了地上。

“我……呕——”

张潮生视线变黑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可千万别倒在我刚才吐的那坨上啊

.

其实要说是昏过去倒也不全是，张潮生模模糊糊感觉自己被擡到了床上。

莫约小片刻，一道沙哑震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怎么样儿子，要不要去医院。”

被张俞林这满口酒气一喷，人想不醒都难。张潮生微微侧头避开他的气息，视线正对上旁边张沛泽的手表。

张潮生微怔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自然的把张沛泽的手拽过来，嘴一撇指着表盘子对老张道：“去什么医院啊，晕了估摸还没两分钟。低血糖吧，没大事。”

低头又看见张沛泽这脏小子手指甲缝里都是黑泥，嫌弃的甩开，皱眉看着面上还挺无辜的张沛泽开口：“你小子脏死了，赶紧洗个澡去吧，求求你。”

估摸是看见哥哥刚不舒服晕倒，而自己身上也确实太脏，张沛泽也没辩解乖乖的就去了。

张潮生等到浴室的水声响起，他才冷静地道：“爸，不能再这样了。”

张俞林给张潮生整理被褥的动作一顿，嘴抿的紧紧的，没有说话。

良久，张潮生才听到回话。

“明天还要上学，早点睡。”

“可是——”

房门合上了，多说无益。

张潮生躺在床上干瞪眼，心道他哪里还能睡得着，更何况作业还没有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