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台上的戏正到激烈处,光影晦明变化,照在江月身上其实是看不大清楚的,可能是他太过专注,全部心神都被夺走了。
江月低头拿水杯,骨节分明的手握在杯壁,头向上微微扬起来,喉结微微滚动。
台上抑扬顿挫的台词在念唱着,张潮生却极为肯定他在这片嘈杂中听到了旁边随着喉结滚动的吞咽声。
胳膊突然被碰了一下,江月压低了声音:“你也觉得这台词尴尬吧?”
张潮生惶惶,欲盖弥彰地点头,终于多注意了一下台上的话剧,然后也被雷到了。他突然明白了老师们组织观看这场话剧的深意,这是他们明德的千层套路啊!
此时旁边的老师们,存在感瞬间成指数倍的增长。
尤其到中间的时候,台上徐秀才以为自己中了状元,呆愣着大喊:
“我不要中状元,我恨状元!我恨状元!”
“我要考试!中了状元就不能再考试了”
“我要考试,我喜欢考试——不考试那还叫人过的日子吗?我要退还状元!”
台上秀才嚎啕大哭,台下张潮生觉得可悲,尴尬的脚趾抓地,更不敢轻微往边上看一下,生怕撞上哪个老师揶揄的眼神。
最后目光还是落到了江月身上,观众席没有灯光,全靠台上余光带过。光影微闪,一片昏暗中江月转过头来,似是没想到会和他对上视线,人怔了一下。
张潮生心中一紧,先一步转头看舞台。
他不想再被江月干扰了,这小子撩完就跑,实在可恶。
良久,台上帷幕落下,灯亮了,张潮生擡屁股想走,同学都在楼上,少有人出来,他在门口在外面吹了会冷风才想起来刚才只演了一半,还有下半场在后面等着。
“你在这表演雕塑?”
我表演个鬼。
张潮生转头,对着江月拖长声敷衍的:“哈——哈——”
风吹得冷,俩人往回走。
话剧都两三个小时打底,开场外面天就暗了,上半场一演就是一个多小时,特意卡在最精彩处中间隔了一个十五分钟休息,即使让人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后面的剧情,可也有不少人已经开始犯困了。
张潮生落座的时候,正看见他旁边的尚老师起身,跟周围老师说要回家看孩子,拿包往外走。
走前还多看他一眼,似是已经从刚才确定了张潮生的语文不甚理想,只说下学期好好考,走了。张潮生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的一直维持在尚老师的身影消失,他和江月坐在椅子上。
人多的环境,在嘈杂声中张潮生也有些疲惫,拿出手机强撑一会。小游戏玩了几个就腻烦了,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他没有手机瘾,大小社交软件例行公事的回复一圈,盯着锁屏神游天外。
看到边上江月进入微信界面,他才突然想起来刚才还说要发朋友圈的。刚刚本是说要发江月这小子擡头惊愕的表情的,可这小子上相得很。
半天张潮生挑了其中一张,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屏幕,手里举着话剧票,面上一潭死水,满脸写着“高兴”。江月在旁边微笑的看镜头,他后面的一排老师在低头玩手机。
配文“喜提vvvip老师席”,他打着哈欠给自己评论,“跨着个批脸”“脸上写满了高兴”。
下面是江月的秒赞,张潮生转头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江月较有兴致的说:“照片我也想要一份。”
张潮生有点困,把手机给他说“自己发。”,眼皮打架,微微半躺在座位上,告诉江月开场再叫他。
昏昏沉沉。
张潮生眯了一阵被叫起来,强撑着看完了下半场。等到演员谢幕鞠躬,音乐一放,阵阵掌声响起,张潮生是真累了。
刚刚看话剧的再多的感慨和情绪,也都被这困劲儿弄得烟消云散,等爬上大巴车的座位上,他头靠着窗户迷迷糊糊的着了。
来的时候有一段路颠簸,回去又到了这块,他迷迷糊糊好像脑袋撞玻璃被磕醒过一次,然后又睡着了。
说是睡着,但是睡得并不沉,脑袋底下枕的地方温热,鼻尖是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有点像是柠檬又有点像是薄荷。
车上几处传来悉悉索索的说话声,空气很闷,偶有车鸣。张潮生昏昏沉沉的,行驶间,路灯的亮光偶尔透进车窗,即使闭上眼睛也觉得刺眼。
张潮生忽然有点难受,好死不死的又有点晕了。想起来时江月给的话梅糖还有,闭着眼睛从口袋里拿出来,又伸手去撕,塑料在指尖轻响,但他撕不开包装。
他感觉枕着的那东西动了动,旁边也有悉悉索索的响声,嘴里突然被塞了一个东西,他被惊了一下,回味嘴里微酸甜的东西是话梅糖,人感觉好了一点,脑子也略微清醒地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他现在脑袋歪的这边可不是车窗的方向啊——
他心里打鼓,隐隐觉得……
头顶的声音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晕车了?”
他妈了个巴子的,他还晕个屁,醒的不能再醒。
困劲儿全跑了。
张潮生瞪着眼睛目视前方,僵硬着身体,努力自然、不刻意的把脑袋从江月肩膀上移开,脑袋刚离开几厘米,一只冰凉的手摸着耳朵又给他按了回去。
“不再睡会吗?”
睡个屁。张潮生被江月的手冰得抖了抖,他把江月的手给巴拉下来,张大别扭输人不输阵,气势这块拿捏的死死的。
“你怎么手这么凉,你很虚吗?”
江月脸上表情罕见的僵硬了几秒,张潮生敢打赌,如果这是在漫画里,江月的脸上非要再碎下来几块。
张潮生颇觉有趣,他这人天生反骨,现下就想逗弄江月一番。
“你……”他骚话还没说出口,车停了,老赵喊他们下车说到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