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十八
电影散场了,灯光在头顶亮了起来。
“怎么样?”梅鹤至站起身来。
“我不喜欢,”温潋秋蹙眉,“打打杀杀,神神鬼鬼的。”
“这可是当下最卖座的电影,”梅鹤至牵着他的袖子往外走,“你哥哥干的不就是打打杀杀,你还怕这个?”
天气闷热,也只有傍晚时分,电影院外面才有人聚集地卖水,卖玉兰花,还有几个摊子是算卦的。有一个算卦先生来了生意,对着一男一女,说得眉飞色舞、口若悬河。他梳着一头和彭九材差不多的道士头发,温潋秋多看了一眼。
“你要算卦?”梅鹤至撞他肩膀,“算什么?算姻缘?你猜阴阳五行里算不算得出你这么稀奇的姻缘?”
“我不算!”温潋秋有些生气,用力推开了他。
梅鹤至笑着粘回来,道:“我算。”他松垮地弯腰向前,低头看着一个算卦的摊子上写的麻衣神相,紫微斗数,四柱八字,各种密密麻麻。
“劳驾,你算一卦,算得出来我真服你,”他向那摊子上闲坐着的算卦先生挑战,擡手指指温潋秋,“他脖子里挂的是什么?”
那算卦的看看他,又看看温潋秋。
“算卦也要诚心。”
“诚心,”梅鹤至爽快地掏出一卷钱,“我就想知道他脖子里挂的是什么。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的。”
那算卦的有些尴尬,屁股在凳子上挪了挪:“就在眼前的事,你问我还不如问他。”
“问他,他也得告诉我啊。”梅鹤至把钱塞回兜里,一条胳膊又甩在温潋秋肩上,对着他嬉笑。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咒骂声,两人都回头,梅鹤至还没看清人,就见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冲上来,迎面一拳往他额角打。他连忙仰头一避,手臂敏捷地一环,把温潋秋也挡在怀里,擡脚冲那小子踹了过去。
“于义同?”温潋秋惊讶地道。
“你认识?”梅鹤至那一脚踹得不轻,“妈的。”
他本是有些懊悔下手重了,不料那青年牛犊子一样愤恨地哞哞起来,往他身上推搡。
梅鹤至本来都要收手了,又被他推搡恼了,用手肘抵住他,破口大骂起来。
“于义同,他是老师!他认识陈老师的,你没见过?”温潋秋焦急地想要劝和。
“我知道他是谁!”于义同大吼一声,“上回就是他害的我。老师?是老师,他还这么抱着你做什么?”
“你胡说什么!”温潋秋像是被羞辱了,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我胡说?我问你,上回是不是他?你三更半夜不回家,你哥哥找上我了。我他妈的就知道,你不理我,跟他好了。”
“闭嘴!”温潋秋气极了,挥起一拳。
他的力道轻,被轻松地挡开了。
“你打我?”于义同的脸难看地扭曲起来,像是泼皮发怒,又像是无赖痛哭,“你凭什么打我?你和我好的时候我让你打,现在你凭什么打我?你是什么好东西?你跟你哥哥——”
“哐。”
一记拳头结结实实地落在于义同脸上。
他连连后退了几步,张口要骂:“你——”
“哐。”又是一拳。
于义同一张脸顿时五彩斑斓,惊恐地擡起头来。
“小屁孩儿,”梅鹤至拉住他的衣领,带着轻蔑的表情把他拎近了,“连争风吃醋的事都能叫你干得这么蠢,你还不如跪在地上求求他,他或许还能跟你说两句好话。你也看看自己这副无赖样,他能和你好?做的什么春梦,还敢开口往外说?”
“你是什么东西?!我,我叫我爹来抓你!”于义同嚎叫。
“你叫!”梅鹤至擡手一指,于义同就缩起脖子,倒把他气笑了。“你叫,”他翘着唇角,语气也堪称温和起来,轻佻地拿手在于义同脸上拍了拍,“我等着。”
温潋秋目瞪口呆地看着梅鹤至,却见他轻轻松松地把于义同一撂,转身过来。
“走,送你回家。”梅鹤至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温潋秋未及开口,就听到于义同在后面怨毒地哭号:“我知道你们!陈浼海,还有你们!打着剧社的旗号,你们在做什么,我都知道!”
温潋秋听见,想要说话,被梅鹤至按住了。
“你不是认得我吗?”梅鹤至大喇喇地回头,往自己胸口一指,“那你就来找我,就找我!”
天色尚未暗,一点极细的月牙已经挂在天边,白白的月,灰灰的天。
走进商铺后的小巷子时,梅鹤至若有所思地问:“你看这月亮,这月亮怎么不像是升起来,倒像是落下去?”
他们停在巷口。
“谢谢。”温潋秋道。
“谢什么?”梅鹤至竟然有点不好意思,他刻意地皱眉,故意瞪着温潋秋:“你这是不把我当朋友。”
温潋秋看着他,静了静,忽然露出一点极其恬静可爱的笑。
“我把你当朋友的。”他有些天真地道。
然后他低下头来,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
“你干嘛?”梅鹤至被他吓了一跳。
不是什么煽情的场面,温潋秋只是拎着颈上的银链,把底下串着的小玩意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