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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四十六

在淞州西南一隅的青镇,有一处江南一带颇有几分名气的私人庭院,名唤敦善园。虽不是人人都能一睹芳园,但人人都传说这园子里的假山迷宫和槭树造景极好,尤其入秋之后,槭叶转色,红绿相间,景观妙绝。

不久前,敦善园突然被戒备森严地围了起来,挂了个“中央军军官学校教育办事处”的牌子,在青镇小地方颇是引起过一番好奇。每天总瞧见有穿军装的人进进出出,可谁也没弄明白过,这里面究竟是做什么的。

最靠近敦善园正门的假山后隐着一间青砖白墙瓦房,门口小道竖着杯口粗的方形石柱,上面蹲着一只只小巧玲珑的石狮子。正值午餐时分,赖鸿蒙一个人在这里值班,料定一时无事,便在门口小道上走了走,擡手抚一抚小石狮子雕得极细致的鬃毛。

“铃铃铃——”

房内的电话铃却响了,赖鸿蒙忙小跑进门,接起电话来。

是中央军校本部机要室来的电话。

几个月前,中央军校撤离淞浦城时,本部机要室要抽调人留在青镇办事处。人人都说淞浦必然还要再打一仗,青镇靠近战火前沿,这个莫名其妙的办事处更是难卜前途,没有人愿意来。

这样的差事派下来,自然少不了赖鸿蒙的份。他本来也有些灰心,可是知道自己向来不机灵,凡事使不上力,也不能怪旁人。可是没想到,来到青镇一瞧,他们竟是在这样风景如画的地方做事,倒像是因祸得福。

电话对面都是旧同僚,先上来客套两句,问他在青镇好不好。

赖鸿蒙诚心实意地说好,对面只是笑。这笑声赖鸿蒙很熟悉,也清楚地知道其中的含义。旁人都以为他蠢钝,分不出好坏,要么就是窝囊,分出来了也不敢辩。他心下有几分失落,却也很快摇摇头算了。好与坏,他自己心里明白,也就是了。

问候完,交待了正事,赖鸿蒙在挂电话前还不忘多问一句:“近来有没有一个叫江城的联系学生总队?”

“没有,”对面有些不耐烦,“你究竟有什么大事?每回都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受人之托。”赖鸿蒙如实相告,却被对面嗤笑了。

他当真是受人之托。

江城当初被调离中央军校本部,遣回原籍受训。这件事情做得机密,以至于那个曾来为他作证的中学生柳立春也和他断了联系。

之后不久,柳立春也随家人迁离淞浦,临走前曾来军校找过赖鸿蒙,留下了一封信。不知为何,他像是十分确信,江城一定会回来找他。他想让赖鸿蒙届时替他把信转交给江城。

这本是渺渺杳杳,谁也说不准的事情。人和人的分离总比相聚来得容易。柳立春必然要离开,可江城未必会回来。

然而赖鸿蒙还是收下了那封信,郑重地承诺了:“我一定想办法转达。”

柳立春很感激地看着他,却又像是迟疑地问了一句:“你真的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吗?”

确实是不知道。赖鸿蒙一个小打杂,只知道江城被遣回原籍楚州,可楚州训练军官的地方有很多,赖鸿蒙本人同楚州也没有过来往,一样是无从下手。他也只能等待,等待江城或许有一天真的会联系中央军校学生总队。

大概过了半个多钟头,机要室的另外几位同僚结伴回来了,还在热闹地聊天。

“……就是他!停战的时候他还抓了两个东洋人,都捆了摁在战友的棺材旁,全连的人上去给揍得只剩半条命。后来东洋使节还提出抗议,这抗议有什么用?揍也揍了,也没出人命,他的长官就是批评他一顿就完了。”

赖鸿蒙知道自己可以去吃饭了,便起身收拾东西,正要往门外走,却听见身后那几个人又在说:“这位江城连长也是因祸得福了,要不是这么一番事故,教育长怎么能听见他这个名字,想起来他也是中央军校受过训,把他调来这里。在这搞不好他还能升得更快,也免得和第九军一起吃苦头了。”

他猛地回过身,问:“江城?江水的江,城池的城,是这个人吗?”

“对,”那几个同僚莫名,“你认识?”

“他在敦善园?”

“对,刚才还在饭堂呢。怎么啦?”

“天助我也。”赖鸿蒙由衷地感到喜悦,拍了拍口袋里一直小心收着的一封字纸,转身急急忙忙地往饭堂去了。

“你和我们不同,恐怕是这里唯一真正打过东洋兵的人。”

“嚯,江城可不是一般人,他跟我们不同的地方也不止这一项。”

江城坐在饭堂里,他其实已经差不多吃完了,但他初来乍到,显然有许多人对他好奇。有些人好奇的是他跟随第九军在淞浦作战时的见闻,有些人好奇的是他带着手下士兵暴揍东洋兵的事迹,也有些人知道当年中央军校发生的旧事,不敢明白点出,却很愿意坐在一旁打量他,又不怀好意地多嘴。

他的脾气其实相当火爆,为此,从小到大都常受父母的规训。他的父亲是楚州商业局的官员,母亲是个虔诚的佛教徒,两人都看不惯他一点就着的脾气。

虽说脾气不是说改就改,但江城被规训得多了,每当心里冒火的时候,就紧闭着嘴不说话,只有一双黑眼睛深深地看人。

那个说话别有深意的人被他看得不自在了,起身便要走人。江城也想站起来,却不料有个人气喘吁吁地往他身边一坐,很是热情地搭他的肩膀:“江城!我,我有一封信给你。”

江城不愿意让人勾肩搭背,已有几分不悦,擡头再看见一张温吞的脸,还带着几点粉刺,心里更加冒火了。

却见那人很欣慰地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细致折叠了的信件。

“嚯,”那个该离席的人又留下看戏了,“这人才刚到,信就寄到了,这得是什么信哪?”

江城阴沉地皱起眉,拎起那字纸一角一抖,赫然地看到一个“柳”字。

“信在我这里放了好久,总算是交给你了,”旁边坐着的人还用真心欣慰的声音和他搭话,“听说你还揍过东洋兵?怎么揍的?痛快吗?”

“痛快,”江城牢牢地盯住那封信,思绪早已飘走,只随口敷衍了一句,“用麻袋套住,上脚踹最痛快。”

路灯下,有三个东洋兵走过,他们谈笑着,军装穿得很整齐,头上还严谨地戴着钢盔。

他们大概是要去喝酒的——不过别说去喝酒,他们就连入室抢劫,也都一样很严谨地穿戴。

这做派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于义同从暗影里给他的几个小跟班打了个手势。

在那三个东洋兵从路灯之间的阴影走过时,几个便衣的小警员扑了出去,敲掉钢盔,套上麻袋,蒙头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拖去暗地里的电线杆子上捆住。

“于公子,这样行了吧?”

小警员们又是痛快,又是紧张。

“嗯。”于义同甩甩手,忽然又想起温潋秋手腕上的伤。温潋秋的皮肤细嫩光滑,最是可爱,每次他得以摩挲,都觉得怎么也摸不够。一想起那几条丑陋的伤口,于义同就又气不打一处来,毫无征兆地擡起手,又是嘣嘣几拳。

“于公子,于公子。”小警员们吓坏了,连忙把他往后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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