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坦白
第130章坦白
冯嘉玉站在门外，直直盯着门板。
走廊传来脚步声，几个工作人员路过，经过时都好奇地打量着他。
而另一头，孙任的手握住门把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发白，理智和情感在激烈争吵，哪一头都不愿让步，一时间竟不知他想摁下门把，还是想死死地抵住门不让冯嘉玉打开。
“好，不开门也没关系，你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门内依旧是毫无动静，冯嘉玉低下头来，朝门靠近了一步，额头几乎快要抵上门板。
他酝酿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孙任，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隔着门传进了孙任的耳朵，他的眸光黯淡了一瞬，握住门把的手也失望地放了下来。
门外又传来了他的声音。
“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说对不起。”冯嘉玉低声说道，“我一直都知道的。”
“可是一面对你，愧疚和自责就压得我喘不过气，你手腕上的疤、你的过去、你本应有的灿烂人生，都是因为我才……除了‘对不起’，我好像没有资格说其他的话，说什么，都像是在为自己脱罪。”
“孙任。”
紧闭的门因为冯嘉玉的依靠而微微抖了抖，孙任也不由自主地背靠了上去，侧耳倾听他想说些什么。
“从小到大，任何事我都可以做得很好，常人认为很难的事，我不用花太多心思就可以做好，念书、学跳舞、参加比赛，哪怕是现在演戏，对我来说都是很轻松就能完成的任务，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我……”
他停顿了一下，轻笑了一声，“只有你，我越是想要做好，就越是搞得一团糟。你还记得，我校服扣子被人扯坏，你借我校服穿的那次吗？”
他的话一瞬间将孙任拉回了那个夏天，在自习室里，崩得到处都是的衬衫纽扣，他敞开的校服领口，还有……滴落在手掌心的眼泪。
孙任很少去回想当年的事，陡然想起来，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对当时的彼此生出一种陌生感。
“我在所有老师同学面前扮演好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形象，害怕被人知道秘密，害怕被人认为不正常，我不希望别人觉得我不好，可偏偏，就被你给撞到了。”
想起了当时的自己，冯嘉玉似乎也笑了笑。
“如果是其他人，我心里还能好受点，一旦变成了你，这件事就好像就变成了无法挽回的灾难。”他停顿了片刻，给了个结论：
“我太想给你留下一个好印象了……但总是事与愿违。”
他在孙任面前丢了很多脸，出了很多丑，可孙任从没有觉得他不好，反而越来越喜欢他。
这一切的发展都不符合逻辑，每想到这里，他就觉得两人的感情是个奇迹。
“你那么好，为什么要喜欢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拥有美好的人生，幸福生活、成家立业。”他苦笑一声，顿了顿说，“而不是被我这样的人影响性取向，被他人视作异类取笑和排斥。”
“你对我的喜欢真诚又热烈，毫无保留。你永远也不知道，在面对这份爱意时，我有多惶恐，又有多自卑，从未奢望过的东西，突然从天而降，仅仅只是伸出双手去接住它，都让我害怕自己会粉身碎骨。”
站在门内，孙任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一些过去的矛盾争吵浮现在脑海，冯嘉玉那忽冷忽热的态度，似乎终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我努力改变自己，我希望能变得和你一样勇敢和坚强，我希望……能够像你爱我那样地去爱你，我也希望自己，能够配得上你的爱，我太想抓住这一切了，过去也是，现在也是。”
冯嘉玉神情惨淡，语气冷却了几分，“高岩的事，我以为自己能够处理好，只要把事情拖到高中毕业，我以为一切就会顺利解决。”
那个人的死，成了这些年纠缠着孙任的噩梦，他们的关系也正是因为他，才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孙任听到他的名字都觉得无比晦气。
“在自习室见到你之后，我准备第二天主动去找高岩的家属和警察，校长劝我不要去，但我没答应他。”
被迷雾笼罩的过往，因他的话一点点明了清晰，孙任的心悬了起来，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喘。
“当天，校长就把所有事都告诉了我父母，还嘱咐他们，绝对不能放我出去，让我待在家里避风头。”
避风头？
孙任愣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毫无温度的声音：
“我和你的事，都被他们知道了。”
他的话令人心惊。
孙任对他的父母有些印象，他们打他骂他，一旦不如意便拿那个死去的姐姐说事，行为处事格外极端。
如果被他们知道了冯嘉玉的秘密……
孙任几乎不敢再往下想，一切都说得通了。
“孙任。”
门外低低唤了他一声，孙任陡然回过神，仔细听着他要说什么。
“我在那里面……他们只是关着我，不让我走，没有对我做什么。”
他的话很是跳跃，孙任总感觉他省略了很多重要的事。
只是关着他不让他走？
真的吗？
隔着门板，冯嘉玉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迟疑，他的语气轻微顿了顿说：
“我现在，不也好好站在你面前吗？”
他的话令孙任心里好受了几分。这些天一想到冯嘉玉可能在戒同所的遭遇，他就痛苦得难以入睡，如果只是限制他的行动，不让他去坦白……这一切似乎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孙任，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以为是，我太懦弱，太没用了，重逢后的每一天，看见你，我就忍不住地自责，我好恨我自己，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我明明给你带去了那么多的伤痛，你却原谅了我。”冯嘉玉的额头抵在门板上，仿佛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在哭泣忏悔，“你到底是有多爱我，才会原谅我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