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欢迎回家
第111章欢迎回家
最早收到来自何塞的邮件时，是十年前的夏天。
当年和他在太平洋的小岛上分别时，孙任随手给他留了个邮箱地址，转头就把这人忘了个一干二净，没想到过了几年，何塞真的遵守承诺来s国找他了。
还是在他被家人软禁、万念俱灰的时候。
那时他被迫切掉了和国内的一切联系，因为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辱骂和诅咒，他的手机号和其他通讯账号全被父母强制注销了。
这个被人遗忘的电子邮箱，反倒成了漏网之鱼。
机场国际到达的出口，孙任斜靠在栏杆上，手握手机，翻着邮箱的记录。
人与人第一次相遇的场景，往往是对未来的隐喻和预告。
翻到邮箱最底，是十年前他给何塞回复的求救信息。
“misol！”
一声大喊，将他从遥远的回忆里拉了回来，那个记忆中的少年早已在出口处朝他挥手，旁若无人地大声呼喊，连蹦带跳朝他奔了过来。
孙任收回了手机，展开双臂迎接他热情的拥抱。
何塞顶着那头永远都蓬松的爆炸头，背着那个早已磨得发白的旅行包，兴奋地扑了他个满怀。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初遇在海滩，孙任总能在他的身上闻到淡淡的海风气息，清新又阳光。何塞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又蹭又抱，亲昵地喊着那两个音节。
因为孙任的姓氏拼音，何塞总是喜欢用母语喊他小太阳，孙任总觉着别扭，明明他自己才是一个有无限精力、活力满满的太阳。
何塞捧着他的脸来回亲，眼看就冲着嘴去了，孙任及时擡手挡住了他。
“停。”
何塞执意想要亲他，孙任嘴角挂着笑意，但态度很坚决，用手掌捂住了他的嘴，笑着让他别闹了。
何塞只好收回了嘴，用语调奇怪的中文说道：“我想你了。”
孙任笑着摇了摇头，接过他身上的背包，带着他往机场大巴的方向带。
他和何塞，曾经相处了三年之久。
当年何塞收到了他的求救邮件后，十分仗义，二话不说跑到他家山脚下，跟别墅的安保人员打了起来，被揍了个鼻青脸肿仍不罢休。
后来，他父母看高考已经结束了，大局已定，孙任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这才放过了他，没想到他直接拿上护照跟何塞跑了，这一跑就是三年。
如果，不是那件事发生，也许他们还能……
上了机场，坐了接近二十多个小时的飞机的何塞，身子一歪倒孙任的身上昏睡了过去。孙任把他身子扶正，让他脑袋枕在自己的肩膀上，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这人还是老样子，在任何场所，说睡就能睡死过去，不知是心大还是单纯。
十年前，他身无分文，何塞帮他买了机票，陪他回了国，没想到站在满天烟花下，他在何塞面前哭了个痛快。
语言不通，何塞不明白他经历了什么，但二话不说就陪他一块儿哭了。一个人站街边哭很丢脸，可是如果有另一个人陪着，那种羞耻感就荡然无存了，只想痛痛快快发泄一通。
他总是安慰孙任，有什么难过的事，去海里游一圈就好了，仿佛在他的眼里，海水能洗干净世间所有的污秽。
那晚哭过之后，孙任万念俱灰，瘫坐在街头发呆，何塞也就陪着他坐在街边，直到天微微亮起。
【你想跟我一起环游世界吗？】
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翻译软件发来一段话。
孙任看向他，何塞的眼睛仍是那么明亮。
对于当时的孙任来说，那句话仿佛是逃离世界末日的诺亚方舟，他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迫不及待想要逃离所有的一切。
站在机场的国际出发厅，他给妈妈发了条消息，大概内容是准备跟好友一起去环球旅行，没有目的地，让她不要担心。
无视了家人的反对，他毅然决然切断了和家里的联系，就这么身无分文地和何塞踏上了旅程。
下了机场大巴车，两人去了酒店放行李，快到傍晚，他们肚子都有些饿，一起出去觅食。他们住的地方靠近使馆区，有很多异国情调的酒吧，何塞拉着他就随便进了一家。
“这就是你现在住的地方？酷！”
孙任给他看了眼手机里的照片，里面是艺术园区的工作室外墙，用尽可能简单的语言，描述了下自己现在的工作，何塞一如既往地捧场，听说他在帮忙拍电影，更是对他赞不绝口。
“你喜欢这份工作吗？”
孙任表情黯淡了一瞬，“还行吧，不过也干不了多久了……”
他重新把话题扯回到他的身上，“你呢？在地球的另一边干什么？”
何塞咧着嘴，用走了调的中文，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在当极地向导。”边说还冲他眨了眨眼，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听到极地，孙任愣了愣，脸上的笑僵硬了几秒，才回应他：“是吗？真厉害。”
旅途的一开始，他们俩的沟通都成问题，幸好孙任在高中在英语上下了点功夫，会一些最简单的交流，何塞为了追求他，特意花时间学习了他的语言。
那三年的时间里，他们一起背起行囊全球旅行，在太平洋沿岸的岛国的捕鱼船上打过工，救助过沙滩上搁浅的小动物，还在南半球的农场里摘过桃子。
孙任享受着这样的生活，漫无目的，喜欢了就留，讨厌了就走，和陌生人意外相识后又匆匆永别，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也没有梦想。
就像躺在海面上，随波逐流，整个世界只剩下天与地。
沉浸在一边打工一边旅行的生活里，躺在拥挤吵闹的青年旅舍的床上，耳边回荡着农场里的机器轰鸣声，在漫长的白昼下，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孙任会忘记过去的阴霾，从心口的隐隐钝痛中抽离出来。
“儿子，你回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