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你不了解他
第62章你不了解他
排练厅内,孙任傻站在众人面前,念完台词的他恨不得立马从排练体里消失。
演得太烂了,从他说出第一句台词时,他就这知道整段都要垮了。
同样的演绎情绪崩溃的片段,集训班里五花八门的演法都有,有的人第一句话还没说完,眼泪珠子就跟断了线似的,有的学员吼得声嘶力竭,那种脖颈青筋暴起的张力,恨不得立马倒地上让人喊120。
孙任仅仅是克服在众人面前表演的心理障碍,就花了很长的时间。他望着手里的台词稿,从未有过如此的无力,他太不自量力了。
“好了,孙同学你下来吧。”表演课的吴老师给他投去一个安慰的笑容。
孙任望着他,站在原地迟迟没动作,吴老师又说了一遍:“下来吧。”
其他人演砸了还能再有一次机会,他这是连再来一遍的必要都没有。
表演课结束后,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孙任坐在排练厅的一角。
沮丧、失望,他从未如此受挫过,从他认真学习开始的这一年不到的时间,他经历的情绪低谷,比他过去的十六年加起来都要多,他怀疑自己根本就不适合认真努力。
除了专业课给他的打击以外,文化课也没有放过他。昨天做英语试卷,二十道的完形填空,他认真做下来,能错十八道。
同桌都笑话他:“你要是全选a,错得都没这多。”听了他的话,孙任还认真数了数,全选a的话,还能正确四道。
说好的学习使人快乐呢?他现在觉得自己连坨屎都不如。
如果努力却看不到任何回报,只带来了痛苦,那努力又能有什么用?如果得到的只有痛苦,却还要咬牙坚持,这跟受虐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蜷缩在角落里,用力挠了挠自己的头,他心口闷得难受,看不到任何未来的希望。要是走之前给冯嘉玉留个手机就好了,冯嘉玉一定能理解他,哪怕不开导他,只要能听见他的声音,孙任心里都能好受几分。
回到教室关电源的吴老师,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他,“孙同学,你还不走吗?”
孙任没有回答,吴老师走上前来,蹲下身坐在他的身边,出声安慰道:“今天没表现好,很难过?”
孙任搓了搓自己手掌心,语气低落道:“我演不好,我不像其他同学那样有天赋,我哭不出来,也吼不出来。”
“那你有想过为什么吗?”
孙任盯着落地镜前的自己,他想了好久,最后只干巴巴回了句:“我没有那个能力。”
吴老师微笑着摇了摇头,“可是孙同学你也有过很出彩的表现,那一次班上没有人能比得过你。”
孙任自嘲地笑了一下,吴老师说的那次是让他演一个心无城府的公子哥,他的确很快就入戏了,还演得很成功。
他笑得很无力,解释道:“那是因为,那个角色根本就不需要我演,我平时就那么吊儿郎当的。”
“那你今天演不好,是不是说明你没有经历过痛彻心扉的感受呢?孙同学你哭过吗?”
吴老师擡了擡鼻梁上的眼镜,他眼睛不大,甚至可以说是个眯眯眼,可每当他开始表演时,那双眼睛瞬间便有了独特的神采,任何情绪都能轻松驾驭。
他这话把孙任给问住了。
哭?他哭过吗?孙任仔细想了想,他好像确实没有哭过。
他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在课堂上说过很多遍,演戏不是用肢体和五官去演,而是心去演,只要是发自内心,情绪自然会溢出来。”
“那我可能没有心吧。”孙任顺着他的话自暴自弃道,“没脑子也没有心,垃圾一个。”
吴老师哑然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只是经历得太少,但这个也不能作为无法表演的借口。你不一定要经历痛苦,但你要学会感知痛苦,这份感受也许来自于书本,也许来自于其他人,你要学会感同身受。没有感同身受的能力,便无法成为真正的演员。”
良久,孙任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老师,我是不是根本就不能当演员?”
吴老师眼光独到犀利,但他微笑着问道:“你希望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孙任想了很久,又摇了摇头,“算了,当我没问。”
那天所有课程结束后,孙任心头仍有发堵的感觉,脑海里冯嘉玉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
哭泣。
他都记不清自己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自然没那么多眼泪掉。
但是,冯嘉玉在他面前掉过两次眼泪。他是痛苦的吗?
他时常能感受到冯嘉玉身上的矛盾,他看起来拥有了一个天才所具备的一切光环,他光芒四射,但他又是那么脆弱和敏感,像是一颗轻易就会破碎的稀世珠宝。
孙任已经说不清,一开始冯嘉玉吸引到他的,究竟是那股睥睨众生的优秀,还是那萦绕在他身上的悲伤和忧郁。也许两者都有,在冯嘉玉的眼泪低落在他手掌上时、打湿的肩膀时,他明明那么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他突然很想见到冯嘉玉,什么也不做,只要能看见他就好。
他冲回宿舍,在室友疑惑的目光中,鞋都没脱就直接踩上自己的板凳。寝室是上下床,他伸手摸了好久才从被褥里摸出了藏起来的手机。
明后天是周末,他想请两天假飞回a市。刚解开手机屏幕,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来电是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陈澄。
那天撞见冯嘉玉冲进厕所后,陈澄说不上为什么,心里总是隐隐不安,过了四五天后,他下课跑去冯嘉玉的班级门口堵人,这才知道,那天以后冯嘉玉就没再来过学校。
无奈之下他只好去找了冯嘉玉的班主任,得到的回答是冯嘉玉生病在家修养。
陈澄挣扎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才拿出手机给孙任打了个电话。
“你说什么?冯嘉玉生病没去学校?”
“嗯,我问他们班主任说的。”陈澄犹豫了片刻才艰难开口:“其实……几天前我在厕所碰到了他,他眼睛红红的,像哭了一样。”
孙任忽地心头一紧,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你说他哭了?怎么可能!”
“对,而且……我看见他冲进了厕所,然后听见他吐了,从厕所出来之后眼睛就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