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七朵开了

第42章第七朵开了

废墟的风打着旋儿，卷起灰扑扑的焦土，刮得人脸生疼。慕慕伸出去的手还僵在半空，指尖离白辞冰凉的手腕只差那么一点点。

白辞退开了。

就半步。

可那半步像道看不见的深沟，横在俩人中间。白辞低着头，视线死死钉在焦土地上那株刚冒头的小苗上。藤蔓嫩得发亮，顶着个指甲盖大小、紧紧闭着的白花苞，在满目疮痍里安静得扎眼。慕慕能看见他侧脸绷紧的线条，还有那只攥得死紧的左手，指节都泛了白。

慕慕心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他讪讪地收回手，那条流光溢彩的水晶胳膊也跟着垂下来，在灰扑扑的光线下显得格格不入的华丽。

“白老师…你没事吧？”陆小川抱着摔裂了屏的直播设备，声音小心翼翼，带着点惊魂未定的颤。他刚才离得近，看得清楚，白辞后退那半步，动作快得像是本能，带着一种…见了鬼似的惊惧。

唐果没说话，她那只完好的电子眼红光闪烁，扫过白辞空荡荡的右袖管，又扫过慕慕那条非人的水晶臂，最后定格在那株柔弱的新藤上，发出轻微的电流嗡嗡声，像是在高速分析。

白辞像是没听见陆小川的话。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又往后退了一小步。靴子踩在碎砖上，发出咯吱一声轻响，在这片死寂里格外刺耳。他的目光终于从那株藤蔓上移开，擡起来，掠过陆小川和唐果，最后落在了慕慕脸上。

那眼神，慕慕形容不上来。像蒙着层厚厚的灰，又像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慕慕看不懂的东西——困惑，茫然，还有一丝极力想藏住、却又藏不住的…恐惧？尤其是当他的视线扫过慕慕那条水晶手臂时，那恐惧像针尖似的，狠狠扎了慕慕一下。

慕慕下意识地把水晶手臂往身后藏了藏，可那玩意儿太显眼，根本藏不住。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干巴巴地开口：“那…那个花苞…看着挺…挺好的？”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蠢透了。

白辞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他又看了一眼那株藤蔓，眉头拧得更紧，像是那株柔弱的小苗是什么洪水猛兽。然后，他猛地转身，竟是要离开！

“喂！”慕慕急了，下意识就想追，水晶手臂下意识地伸出去想拉他。可那胳膊快得不像话，“嗖”一下就到了白辞身后。

白辞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身体猛地一僵，几乎是同时，他残缺的右肩处，那片空荡荡的袖管里，竟凭空爆出一小团幽蓝色的、噼啪作响的电火花！像是什么应激的防御机制被瞬间激活了！

“别碰我！”一声短促、嘶哑、带着明显惊惧的低吼从白辞喉咙里挤出来。

慕慕的水晶手僵在半空，距离白辞的衣角只有几厘米。那幽蓝的电火花像有生命的小蛇，在断臂处扭曲跳跃，映得白辞苍白的侧脸更加没有血色。

慕慕像被那幽蓝的火花烫到，猛地缩回手。水晶手臂垂在身侧，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白辞没回头，也没再看那幽蓝的火花一眼，只是用仅存的左手死死按住了空荡的右肩位置，指节因为用力而更加惨白。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那丝惊惧压下去，然后头也不回，脚步有些虚浮地朝着废墟边缘走去，背影僵硬得像块石头。

“白老师！”陆小川想追过去。

“让他自己待会儿。”唐果用扭曲的右臂拦住了他，电子眼红光黯淡下来，“处理器…过载了。需要冷却。”

慕慕站在原地，像根被雷劈了的木头桩子。风吹过他乱糟糟的头发，吹过那条华丽又冰冷的水晶手臂。他低头，看着自己这条新“长”出来的胳膊，光滑的表面上流动着金色的脉络，漂亮得像件艺术品。可刚才，就是这东西，把白辞吓得像见了鬼。

他慢慢蹲下身，用右手——那只还属于人类的、沾满灰土和血污的手，想去碰碰那株新生的小藤蔓。指尖还没碰到嫩绿的叶片，那条水晶左臂却像有自己的想法，“啪”地一下，抢先一步，用一根流转着金光的、纤细的水晶指尖，极其轻柔地点在了那紧紧闭合的白花苞上。

嗡——

一股极其微弱的、温热的、带着勃勃生机的震颤感，顺着水晶指尖，瞬间传遍了慕慕全身！像是一颗小小的心脏，隔着薄薄的花瓣，在他指尖下轻轻搏动！

慕慕浑身一僵，猛地缩回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水晶指尖。刚才那感觉…是幻觉吗？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株原本只有手指长的嫩藤，像是被瞬间注入了无穷的生命力，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藤蔓变得粗壮，翠绿的叶片舒展开来，脉络间流淌着淡淡的金色光晕。而最顶端那个紧紧闭合的白色花苞，在慕慕和唐果、陆小川惊愕的目光注视下，竟然…动了！

不是缓缓绽放。

它像是终于挣脱了束缚，花瓣猛地向外弹开！一片、两片、三片…玉白色的花瓣层层舒展，快得如同慢镜头回放！

然而，花苞的中心，并没有露出娇嫩的花蕊。

在那层层叠叠、圣洁如玉的花瓣中心，静静悬浮着的，是一颗…葡萄？

一颗只有樱桃大小，通体呈现出深邃、纯粹、宛如凝固宇宙般幽蓝色的葡萄！它的表面光滑无比，没有果蒂，内部仿佛有亿万点极其细微的银色星辰在缓缓旋转、沉浮，构成一片微缩的、永恒的星河！

这颗幽蓝星辰般的葡萄，就那样悬浮在盛放的花朵中心，散发着柔和却无比深邃的光芒，照亮了慕慕写满惊愕的脸，也照亮了唐果闪烁的电子眼和陆小川张大的嘴巴。

第七朵花，开了。

开出了一颗星辰。